窗外晨光清美,帘内佳人明媚,似是昨夜浓睡未足,柳氏斜倚妆台,长发委地,娇慵无限,仿佛柔不胜衣。完颜宁愣了愣,忽然有些尴尬,雪白的双颊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低头应道:“柳娘子。”柳氏让完颜宁坐,又命侍女将满头漆黑柔亮的秀发绾作简单的倭坠髻,也不施朱傅粉,便站起身轻快地跑到完颜宁身边,拉起她一手,娇柔地笑道:“劳长主久等啦。您来试试这支珠钗,官家昨日才赏的,我瞧着最称您的白衫子,我送给您,好不好?”完颜宁满腹心事,只得强笑道“多谢柳娘子”,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到镜前添妆。插上珠钗后,柳氏左右端详,拍手娇笑道:“真好看!长主这样美,该多打扮打扮。”完颜宁对镜一照,却瞥见身后宫人正抬眼盯着柳氏,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明白这纯和殿早被太后或徒单氏控制,只等着时机一到便要除去柳氏。她久经变故,镇定异常,当下不露形色地浅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副蝴蝶环子想送给柳娘子,娘子可愿纡尊往翠微阁一去?”柳氏自承宠后,被众人视为美色误国的惑君妖孽,从来无人与之交好,更遑论走动,此时受完颜宁之邀,心下极是喜悦,忙点头答应不迭。到了翠微阁,完颜宁立即命流风招呼柳氏身边侍女去围房暂歇,自己带着柳氏往寝阁里走,一进门便单刀直入:“柳娘子,你若肯相信我,便立刻去求圣上,请他封你为嫔妃,决不可再起立后之念。”柳氏一怔,渐渐红了眼圈,颤声道:“长主,是太子妃叫您来的么?”完颜宁神色诚恳:“没有,我不是任何人的说客。我来劝你,是因为你帮广平郡王进言,我很感激,想回报一二。”柳氏闻言面色稍霁,又敛起翠蛾低声道:“长主,人人都说我是褒姒西施一流的妖女……”“你不是。”完颜宁沉静地道,“你没有她们的道行,干不成亡灭金国这样的大业。更何况,当皇后也不是你的主意。”柳氏惊讶地看了完颜宁一眼,颇有些感动,细柔的嗓子小声地啭:“是呀,这是官家说的。他说他喜欢我,要和我生同衾死同椁,只有做了皇后,我才能与他同室而葬……”她白玉般的脸颊慢慢透出珊瑚之色,娇羞而天真:“他还说,他很累,很烦,透不过气,只有我能让他高兴些,他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完颜宁哭笑不得,腹诽道“男人的花言巧语如何能当真”,只是不好开口诋谤天子,想了一想,劝道:“就算陛下是真的喜欢你,但他和广平郡王不同,他的皇后是天下之母,你这样……单纯,保全自身尚且不能,如何平衡后宫,泽被百姓,母仪天下?”她见柳氏蹙眉不语,又道:“至于同椁同室,那是百年之后的事了,这世道风云变幻、战火纷飞,谁能料到身后事?而且,谁说夫妻便一定能死而同穴的……”她想起父母与姨父母的孤坟荒冢,暗叹了一声,便没有再就此说下去,另起了话头叮嘱道:“如今为着广平王妃的事,前朝后宫物议如沸,似箭在弦,你已然居于炭火之上了,若不赶紧……”她待要再劝说,忽听流风朗声笑道:“二位姐姐再歇一歇吧!”便知那两名侍女已起疑心,只得迅速从奁盒里抓了两只鎏金蝴蝶耳环,匆匆戴在柳氏白玉般的小小耳垂之上。柳氏还有些呆怔,下意识地以手抚腮,妩媚之中带着懵懂娇憨,如同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说不出的惹人爱怜。完颜宁心下叹息,只得依礼送她起身出门,目送着她莲步轻移至院中,仿佛纯净的清露缓缓流转到盛夏阳光之下。果如完颜宁所料,数日后,朝中百官、宗室贵戚与后宫妃嫔皆怨声沸腾,慈圣太后当机立断,以宫人柳氏掩袖工谗、妖媚惑主为由,命人将其赶出皇宫。皇帝不舍,却不敢抵抗太后雷霆之怒,为保柳氏出宫后不被人欺侮,只得对庆寿宫使者道:“带她出东华门后,无论是谁,遇到的。许是过于cao劳眠食不节,年轻的皇帝竟很快肥胖起来,短短两三月间便不复昔日清健匀称的模样。完颜宁也打听过柳氏的下落,潘守恒惋惜地道:“是一个贩缯之人……不过好在有个营生,总不会受冻挨饿……”完颜宁又问:“陛下呢?”潘守恒犹豫片刻,喟然叹息:“陛下知道保不住她,就想听天由命,让上天来决定她的归宿……不过,她走后,陛下倒是在纯和殿默默良久,将所有宫人内侍都遣开了……”完颜宁低头不语,潘守恒亦沉默相伴,只是凝视她的眼神渐渐温柔起来,情不自禁地忆起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为着他人的不幸遭遇颦眉垂首,神色哀悯。他刻意地收敛心神,克制着渐渐升起的恍惚,告诉自己眼前亭亭玉立的丽姝是日渐长成的兖国长公主,而非多年前那个容颜相似之人。“长主,”他柔声唤,“您别难过,她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转眼秋去冬来,过了新年,蒙古再度犯境,皇帝命枢密院判官移剌蒲阿率军迎战,承麟亦随军出征。临行前,完颜宁知承麟放心不下临盆在即的妻子,准备出宫去探望,并特意带了凝光同去。谁知到了府中,承麟为难地道:“妹妹,她……她胎像不稳,还不能见客。”完颜宁讶然:“你都快出征了,她‘胎像’还没稳?”承麟无奈,摒退侍从,低声道:“她为了叫我安心征战,已肯住到王府里来了,只是……我怕她言语间冲撞了你。”完颜宁斜睨着他浅笑道:“哪里是怕冲撞我,你是怕万一说起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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