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宦官名册,并往近侍局查访今日领命出宫的宦官,两厢对照,定能找出带走纨纨的人。计议已定,她立刻转身前往宿直值房,匆忙中连婢女都未带,只身跑了出去,才到月华门边便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自知体力已尽,强撑着一口气靠着墙根重重滑坐在地,无力地环视左右,却不见宫人或禁军路过,只得软瘫着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她听到脚步声渐近,睁眼一看,只见一名清癯的内侍缓步而来,冬日凛冽的北风扬起他灰色的袍角,平添了几分道骨仙风,可那清雅的身影映入完颜宁眼中,却叫她登时凉了半截。“潘先生,怎么这样巧。”她亲热地笑,挣扎着站起来,“我跌了一跤,好疼呢。”潘守恒上前搀起她,关切之情溢于颜色:“长主万金之躯,只宜静养,不宜奔波,有些人见不到就算了吧,何必为难自己?”完颜宁双睫一颤,瞬息间珠泪盈盈,细声细气地道:“姑父唯有这一点血脉,纨妹她……”“我说的不是仆散姑娘。”潘守恒目光复杂,“长主应该明白我在说谁。您今天为了跑去见他,累成这个样子!”完颜宁瞳孔缩紧,本能地垂睑遮住眸光,蹙眉道:“怎会呢?副枢……”“副枢是没带他回京,可是他有脚,他自己会来。”潘守恒的语调缓慢悠长,似蕴着十几年的旧时光,“只有您当时不在济国公府,仆散姑娘才会只身入宫,那么能让您冒险出宫相会的,普天之下还有谁呢?”完颜宁眼中精光大盛,一把拉住他:“是你带走纨纨!”潘守恒神色淡淡:“假传皇后懿旨是死罪,长主可不要冤枉臣。”完颜宁断定他与此事有关,不再虚与委蛇,拉下脸冷道:“那么先生此来做甚?”潘守恒暗叹一声,面上仍是淡淡道:“自然是为了仆散姑娘,今日流风带着她去找您,路过玉清殿,您猜猜,她们遇到了谁?”完颜宁脑中轰然一响,想起宋珪和徒单氏的回答,瞬间猜到了那个必然的答案,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艰涩地道:“可是,纨纨她还那么小……她也是姑母的孩子……”“莫说大姑娘不是大长公主所出,便是亲生女,中表结亲也是寻常事,仆散都尉不也是这样么?至于年纪……”潘守恒叹了一声,“就是这年纪恰恰好,长主,您已经猜到了吧?”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纨纨唯觉荒诞,努力保持着臣民应有的谦恭,低头道:“臣女出身罪门,蒲柳之姿,不敢玷污圣德。”皇帝仍迷恋不舍,目光缠绕在她脸上、身上,柔声哄她:“你是为这个恼朕?纨纨,朕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会为姑父平反。这样吧,朕先追封你生母为郡夫人,好么?”纨纨吃了一惊,很快冷静下来,跪地道:“小娘仰赖母亲仁德,寄身公府,已属万幸,且无功无劳,实在不敢领受天恩。”“怎会无功呢?”皇帝开怀大笑,“她生了你呀!这是头等的功劳。纨纨,朕要你明白,朕是真心喜欢你。”一边说一边蹲身欲抱起她。纨纨跪伏着拼命向后躲,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扑腾着闪避猎人追捕的罗网:“陛下是圣明天子,臣女不敢玷辱陛下……”皇帝身材肥胖,远不如她灵敏,可天子至尊自带威严,压得她冷汗涔涔瞬时湿透重衣,眼看那双肥厚而保养得宜的手已伸到身前,吓得心胆俱裂,绝望地闭上双眼尖叫:“爹爹!爹爹!……”那双手顿时停住,纨纨惊恐地睁开眼,见皇帝疑惑地看着她,连忙爬起来决然哭道:“臣女不敢损伤陛下圣德,有死而已!”皇帝闻言后退几步,慌张地喘气:“不!不!你别怕,朕不会伤害你!”想了一想,又不甘心放走她,便柔声道:“你先住下来,慢慢想一想吧,朕还有劄子要批,晚些再来看你。”“仆散姑娘暂时无碍,陛下九五之尊,不至于强迫她。”潘守恒沉吟道,“只是终究得想个法子把她救出去,以后远远离了京师才好。”完颜宁竭力苦思营救之策,沉默片刻,侧首戒备地问:“多承相告,不知先生意在何处,不妨直言。”潘守恒一怔,旋即藏起目中痛色,苦涩地叹道:“没有什么,只是不忍看见仆散都尉泉下不安。”完颜宁点点头,心想此人良知未泯,倒也不必全然视作仇敌,敛衽道:“我代姑父谢谢先生。”潘守恒躬身还礼,望了她片刻,涩然道:“长主,您今日太过劳累,臣送您回去吧。”完颜宁又警惕起来,面上却十足温柔关怀,笑道:“我瞧先生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不如趁冬令好好补养一番,也别太cao劳了。”潘守恒苦笑,知她不肯原谅,拱手道:“多谢长主关怀,既如此,臣告退了。”完颜宁挣扎着来到皇后宫中,将纨纨之事禀明皇后,皇后愣怔良久,生生抿去唇角那丝冰冷的笑,仍是贤良淑和地道:“甚好,宜嘉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她和你又要好,往后宫里更热闹了。”完颜宁不动声色地微笑,一派恭敬的姿态,轻声道:“娘娘,陛下喜爱纨纨,甚至不惜假借娘娘之名骗她进宫,都是因为一个人。”皇后稳住呼吸,强掩酸苦,雍容尔雅地笑道:“妹妹别卖关子了,是谁呀?”完颜宁抬眸注视着她虚弱的目光,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柳娘子。”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遽然牵痛,扯出梦魇般可怕的回忆——昏昧不明的前途,翻脸无情的夫君,还有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她以故去的庄献大长公主为榜样,竭尽全力维持着端庄沉稳的大家风范,只有等到静夜里,卸去钗环绶佩,披头散发地瑟缩在床脚抱膝痛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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