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几分。谁知完颜宁却执意不肯南行,众人苦劝良久,她只是摇头:“夫君尚在浴血守土,我做妻子的岂能弃国而去?各位不必再劝,今日即便绑了我走,只待我手足一得自由,立时就要回京。”纨纨与福慧不明真相,以为完颜彝尚在人世,倒也没有强加阻拦,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捉回皇宫。承麟知她性情,想了想,沉吟道:“不如就留在我军中,每日按太和的法子乔装改扮,也不会被人认出。”纨纨和福慧这才安心些。承麟又拨了几名身手出众的士卒护送三人南下,达及保则留在军中跟随完颜宁。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山野间的春光也因人间乱离黯然失色,马车匆促地拖曳出一路迢迢辙印,碾在每个人的心上,印下一道道骨肉流离天涯相望的血泪痕。“宁姐姐!”纨纨泪眼凝噎,抱着完颜宁的脖子泣不成声,“你千万要保重……我在南朝,等着你和姐夫……”完颜宁温柔地拭去她脸上泪水,沉静笑道:“你与太和还在新婚,莫要时常啼哭,添他忧思。我幼时读诗赋,桃花流水西塞隐,茂林修竹山阴路,诗里词里的江南如人间天堂一般,你就代我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好么?”说罢,她又握着纨纨一只小手,郑重地交到李冲掌中,柔声道:“太和,我从前口无遮拦,言语间多有冒犯,幸得你宽容不计,实在感激。纨妹得此佳偶,我总算未负姑父临终所托。愿你们从此顺泰宁康,做一对百年执手的白发翁媪。”李冲既感且愧,本是舌灿莲花之人,此时却一字都不能吐,双目含泪,低头一揖到底。完颜宁又挽住福慧,微笑道:“江南温山软水之地,正合姑姑颐养天年,姑姑一生侍奉姑母,晚年就替她享一享这儿女天伦、含饴弄孙之乐吧。”福慧老泪纵横,心知此去后会无期,挽着完颜宁不肯松手。承麟强打精神,笑道:“你们放心,妹妹在我这里,饿不瘦她的花容月貌。时候不早了,太和,启程吧。”李冲与他迅速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将痛哭不已的纨纨与福慧扶上马车,又跳下来拍了拍达及保肩头,低声道:“老哥,一切拜托了。”达及保重重点了点头。李冲略一颔首,转身跳上车,挥鞭而去,几名改装的侍卫骑马跟随其后。完颜宁目送着车马越行越远,车中隐隐哭声越来越轻,逐渐消融在暗淡的远水遥岑中模糊不见。“妹妹,咱们回去吧。”承麟爱怜地道。完颜宁看了看他,微微叹息:“兄长,嫂嫂和徽儿……”“我明白。我本想让她们和纨纨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完颜宁低头道:“嫂嫂平生最恨武肃公,怎肯和纨妹同路,兄长,我记得你曾说,当日成亲时答应过嫂嫂,和她去南朝做一对布衣夫妇……”“胡闹!”承麟俊秀的容颜沉了下来,“这话也能当真么?!我受封郡王,国家危难之时挈妇将雏逃到世仇敌国苟全性命,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完颜宁牵挂徽儿,蹙眉不语,承麟知她心意,沉声道:“你别急,蒙军已退,官家已下旨国中兵马齐集汴梁,咱们这就回去了。”蒙古退兵后,汴京城中人人弹冠相庆,开封府宣布解严,疲惫的军民出城采集给养,却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悄然逼近。春日,城中大寒如冬,突发瘟疫,感染者发热、痰结、咳嗽,极其怕冷,“虽重衣下幕,逼近烈火,终不能御其寒”。此前,皇帝为拱卫京城,特意将城外军民及南渡将士家眷全部迁入汴京,同时命附近州县军民也携带粮食迁入城内,再加上战乱中逃难而来的各族民众,汴京城人口立时暴涨至两百余万人,几乎是北宋鼎盛时期人口的两倍。人口高度密集之下,瘟疫的爆发和传染无比迅猛,“都人之不受病者,万无一二,既病而死者,继踵而不绝。都门十有二所,每日各门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每日都有两万余人染病而死。≈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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