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永乐侯身家甚富,其养奴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家族势力遍布京都、北境、安南、溪南。良田数万亩……”祁峟无可不可地听着,商熙羡慕地目瞪口呆,永乐侯是真富啊!这么多钱、这么多奴。他们商家所有人的土地、奴隶加起来,怕是都达不到永乐侯家的半数。不,甚至达不到半数的半数。锦衣卫都指挥使隐秘地加了句,“以上仅为明面上可以探查的账目。”光是明面上的账目都如此富庶光鲜了,私底下的,那……商熙想都不敢想。祁峟却一点不稀奇。杜后哀帝执政宽容,大祁这几年又多地动天灾。自由农遇上地动死一批、遇上旱灾死一批、遇上洪涝死一批、瘟疫在死一批……自由农死多了,土地可不就无主了。无主的土地,杜后哀帝也不重视,地主们闻着味儿凑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地主们手上有地,自然是需要奴隶种地,土地越占越多,那奴隶自然也是越圈越多……地大了,粮也就多了。把粮食囤积着,遇上旱涝灾害高价发卖,那钱自然也多了。有钱有地有奴,地主的生活自然是越过越红火,越过越幸福;剥削、压榨、挤占他人的生存资料,从来是无本万利的事。便宜占多了,能舍得放弃才有鬼。祁峟调集京中的军队,层层守护在禁宫内外,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真的容易遭到报复。他可不想死。祁峟在一众暗卫的庇护下策马到了永乐侯府,商皎商熙等人也跟了过去。商皎走路并不方便,可她还是拒绝了暗卫们的好意,只在哥哥的搀扶下慢慢向永乐侯府走去。别人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她还年轻,这辈子剩下的路,只能是她自己慢慢走下去。冰天雪地,红墙黛瓦。永乐侯家寒梅开的正艳,厨房里还飘着袅袅炊烟,祁峟吃多了山珍海味,稍微一闻就知道厨房里炖着“鹿茸鹿鞭粥”。祁峟心里不屑,却也没多注意这事。他慢慢走进永乐侯府的主院,主院里雪薄而少,只浅浅的、堪堪遮住地面的一层。管家带着一众丫鬟小厮跪在冰天雪地里。锦衣卫绣春刀亮出雪白的刃,脸色严肃的守在一旁。大家穿着一样规格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穿着一样的鞋子,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行跪拜大礼。膝盖跪在雪上,额头叩在雪上,双手撑在雪上。众人裸露在外的手关节大都红肿。
祁峟心思复杂地看着众人。想让人站起来,却又觉得没必要,只疾速走到人群的最前侧,接过秦悦手中的卖身契,厚厚的好几匣子。他随意拎出几张,掏出火折子,轻轻点燃。纸张是最好的助燃剂,遇火即燃。祁峟逐字逐句地念了几张卖身契,“张大丫、崔县人,景德二十年正月十七日卖身永乐侯府。”“刘铁牛,清河县人,景德二十五年八月初八卖身永乐侯府。”景德,哀帝的年号。被念到名字的、没被念到名字的人悉数抬头。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他穿着那样华丽繁琐的华袍,衣服上的刺绣威武而逼真。那祥瑞的花纹,分明是麒麟!麒麟!麒麟降世,会带来光明和幸运,并驱除不祥!身着麒麟华袍的男子烧了厚厚好几匣纸。橘黄的火苗带着温暖,明明是小小一团的火苗,却像是太阳般灿然温暖。他们的卖身契,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众人想欢呼,可被奴役久了的人哪里有自由的意识和精神气。他们心里高兴,却也不过是抬头细看了麒麟华服的男子,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悄悄打量他的穿着、五官。“朕是这大祁朝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祁峟缓缓开口,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凌厉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永乐侯贪婪、残暴、自私自利,蔑视皇威;朕今日替天行道,革除他的爵位,没收他名下所有的土地、遣散他名下所有的奴隶。”“诸位可有异议?”永乐侯治下极严,又刻薄又少恩,把人当牛马使唤,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用。永乐侯的仆役们拿着京中独一份少的钱,干着重且累的活,大家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永乐侯的管家心有不忿。他看着他家主子从小小少年长成年少有为的侯爷,是这京中独一份风光霁月的人物。皇帝陛下凭什么如此处罚他的主子?仅因为皇权凌驾在他们侯爷的头上吗?他心有不服,刚准备站起来理论,还没来得及开口,距离他最近的锦衣卫立马扬了绣春刀。他瑟缩了一下,终究低了头。也罢,低人一等,争论是没有用处的。“尔等即日恢复自由身;永乐侯名下的土地,尔等一人认领三亩。”“日后尔等便是这三亩地的主人,尔等勤勉耕种,朕将免除尔等五年的地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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