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喻庆涛冲进火海也是过年时的事,竟然都过去这么久了。姜换说那挺好的,你省心了。“我还不累,大部分时候都是叔叔婶婶在帮忙,他们辛苦多了。”这些话平时说不出口,喻遐在姜换这儿却很顺畅地就表达出来,“哦对了,上次你不是打了几万块钱给我付医疗费么?没用完,多的我到时候还给你。”“不用。”姜换捏捏他的手掌心,“你留着。”喻遐说不可以:“一码归一码,你本来借我钱就要用在治疗上,现在暂时用不了那么多,我得退给你——喏,给你看我的记账本。”手机备忘录里的表格统计认真,算得分毫不差,姜换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下次再给。”姜换故意抱怨,“麻烦死了啊。”喻遐偏过头靠着他肩膀,撒娇似的蹭过,压低声音:“其实这样更好。”他动作黏糊,语气却变得严肃,是说正事的郑重,“我突然拿出这么多钱,婶婶不是没怀疑,当时用预支补课费搪塞过去了,她没多问,不代表就能被我糊弄——她心里清楚,我有事儿瞒着他们,包括这些钱。”风声猎猎,樟树未落的叶子颤抖着,仿佛一场战栗。临海,夜晚格外漫长。姜换“嗯”了声,脚步停下。他的动作突兀,喻遐也跟着不再往前,诧异地看向姜换。“怎么啦。”他问。姜换眼中有迟疑的光闪了闪,他试探问:“喻遐,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家里?”见喻遐一脸懵懂,他不容误解地补充:“我们的事。”--------------------存几天稿再更(滑跪 海洋中心“我们在一起的关系,你是不是没打算过要说?”闻言,喻遐脑内轰然作响。他全没思考过姜换会问这件事的可能,在他的印象中,姜换对他们的关系公开与否向来都是随意的、无所谓的,更别提被家人知晓。喻遐下意识地认为,好像他有没有打算、会不会告诉,姜换都可以接受。难道姜换一直耿耿于怀么?尤其在目睹了此前孟娆、孟妍在家撞破他们的反应之后?喻遐想着措辞,唯恐让姜换感觉自己不在乎他:“我——”“你不想让家里知道。”姜换肯定地说。
他听上去并不生气,喻遐莫名就放松了许多,实话实说道:“爷爷奶奶去世以后,我就剩下爸爸、叔叔和婶婶了。他们思想传统,脑子里可能都没同性恋的概念,现在说了,他们是接受不了的。”“明白了。”姜换说。很平淡的反应,喻遐看向他,那双眼睛在灯光的阴影中格外幽深。他蓦地有片刻失重,形容不出的担忧驱使喻遐拽着姜换的衣服,匆忙解释:“其实我打算的是慢慢来,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不用。”姜换轻柔地打断,声音竟有些冷,“没那个必要。”不高兴了……吗?他像一张纸被瞬间揉皱了,突然满心折痕,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入夜后光线昏沉,头顶一盏朦胧照明灯让姜换的轮廓也变得模糊,喻遐伸了伸手,突然不敢去抓住他。喻遐思索着,心里急躁,语气却因此更小心斟酌:“我是想说可以慢慢来,当然我们一起商量。让他们接受不是完全不能,但需要时间——”“不用了。”姜换重复着,“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分明只有咫尺之遥,喻遐始终抬不起手去试探姜换的温度,他仿佛被千斤重的砖块岩石狠狠地拽在原地。而姜换可以随时抽身离开,就像他想来就来。他们肩并肩往前走,这时两个人都停下,连影子中间也裂开手掌宽的缝隙。风吹得很乱,四面八方地涌向喻遐,他根基不稳,这时迈出一步似乎都要被立刻卷入海洋中心。“哦。”喻遐低低地应,又辩解似的,“我其实……我不为难。”“喻遐。”姜换叫他的名字像一句未竟的叹息。鼻腔里轻哼一声,喻遐刚要转向姜换那侧,立刻被拥入怀抱。熟悉的柠檬草香气被冬夜凛冽的风冻得多了几分冰凉,脸颊贴在柔软的羊绒大衣上,温度也冷。但圈着他的两条手臂用力收紧压缩身体与身体的距离。“喻遐,真心的,不希望让你为难。”姜换说话时暖热的呼吸熏着喻遐的耳朵,一片红,分不清是冻得、热得还是因为羞赧或尴尬。“你别多想。”樟树的枝条在风中哗哗作响,喻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被姜换拥抱开始,他的脑子里就忽地空白了,所有杂乱无章的画面、梳理不清的字句都按下一键删除,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这种空白前所未有地长久持续,喻遐睁着眼,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一样茫然。姜换在安慰他,哄他,试图让他理解自己的情绪和意思。这是独一份的待遇,喻遐的最佳表现理应是高兴,告诉姜换“知道了”,然后他们当做今天没发生过“要不要把关系告诉喻遐的家人”的讨论。但他说不出口半个字,强烈的直觉暗示着他不应该是这样。姜换受了刺激,才突然提起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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