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叙怔住,“我不是在等打折。”“我知道,如果当时没有犹豫,我们早出发了。”谈梦西同样压低声音,扭头叫来店长,拿两件他们的码数。店长替他们打包,游叙刷了卡,后知后觉起来,自己已经无意识养成这种习惯很久。以此类推的,还有两千多块的剃须刀,四万块的电脑主机。享受类的东西,性价比不高,完全可替代。买了不会穷死,不买天天惦记。其实他们不缺这钱,而这些小钱在巨大的人生目标面前,他总是往后排一排,放一放。累的时候打开购物车看看,心想等某个贷款还完了买,这些东西活像用线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他是头蒙眼拉磨的驴。人生目标一个接一个,总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所以全部没买。这两件衣服贵不贵,他已经不在意,有了正当且急迫的理由——生活已经毁灭,不用再排一排放一放了。在超市买了一大车食品和水,路过露营用品,他们又买了两把露营椅子。超市大门出来,旁边有家插满鲜花的咖啡厅,空气中飘荡着新鲜的咖啡香气。可惜没有座位,游叙拔腿要走。谈梦西拔出购物车内的露营椅,把椅子立在咖啡柜台一侧,“请坐。”游叙扭头看身后的人来人往。“没挡道。”谈梦西大喇喇坐下,“怕什么,刚才那露营广告牌上写,心在旷野,自洽如风。”游叙环顾明亮吵闹的商场,距离他们的脚尖半米不到处,还有五六个人在柜台前排队。他还是坐下,点了两杯咖啡。谈梦西眯起眼睛,“好像真的有风。”“我们坐在出风口底下。”游叙抬头看天花板。谈梦西微微翘起嘴角,“随便,我当它是自然风。”咖啡端上来,没桌子放,二人用手端着,抿去半杯,异口同声地感叹——爽!要是他们头顶有血条,现做咖啡一下把他们拉到满血状态。柜台放有旅游地图和旅行社广告,谈梦西起身拿了两张,“附近有个很大的古镇。”“没什么意思,全国的古镇都长一样。”游叙改口,“你要是想去,我们去看看。”“不想,但我们必须经过它。”“我看看古镇有什么酒店,再不睡舒服点,要猝死了。”游叙订完酒店,看向谈梦西,“古镇后面没有高速了,全是国道和盘山公路。”谈梦西往后一仰,举起双臂,“我们要离开城市,离开高速咯!”游叙听出他的兴奋,对自己来说,也是幸灾乐祸,“我会想死它们的。”再见了,城市。再见了,高速。 白热化
游叙没有告诉谈梦西,自己只订了一间大床房。到了香格里拉,谈梦西听说只有一间房,没太大反应,问前台再要一间,回答是抱歉没有。景区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到晚上自然没有空房,如游叙所预料的。走进房间,谈梦西脱掉外套,打开行李箱,抱着自己的睡衣,率先进浴室去了。游叙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也进浴室,摆放自己的剃须刀和牙刷。正巧,浴缸里放水的声音也停了。游叙看向玻璃那一边。隔着一道磨砂玻璃,朦胧的灯光能刻意强调里面有人,把浴缸内的人影投在玻璃上,保留了赤裸的颜色。皮肤和浴缸之间摩擦,尖锐又细微的哧溜声。大约水放太满,水在层层荡漾,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谈梦西说:“游叙,帮我点根烟进来。”封闭空间里,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空灵感。游叙出去点了两根烟,捏在手里,一把推开玻璃门。谈梦西仰面躺在浴缸内,水面漂浮着点点淡蓝色泡沫。他用了酒店的男士浴盐,导致空气也浓烈深沉,暖烘烘的。他的一条手臂摊在靠窗那侧,一条垂在游叙这侧,显然洗过,披着亮晶晶的水渍。湿淋淋的指尖夹走一根烟,谈梦西送进嘴里,吐着烟雾,“谢啦。”这间酒店的沐浴室很大,浴缸的旁边还有块空着的地方,放置了浴巾,手机架,两枝鲜花,窗台用大理石沿着砌了可以坐的平台。游叙没有离去,在这个平台坐下。窗台的百叶窗半开,视线正好,能俯视整座古镇,还能观看谈梦西泡澡。“哗啦”,谈梦西抬起一条腿,踢出水花,缓缓踩在浴缸边缘,泛红的膝盖向内扣着。在游叙的角度看过去,这条腿巧妙地遮住了重要部位,又毫无羞涩拘谨的意思。谈梦西摊开双臂,热水把他的脸蒸得粉红,额角挂满细密的水珠。水珠沿着骨感的脖子和锁骨流窜,金色的灯照着,流光溢彩,好像戴着一根复杂极细的银链。“看我洗澡?”谈梦西吐出一口笔直的烟雾。“只是好奇。”游叙弹去烟灰,低头笑了下,“还以为你会大吵一架。”“为什么?”“我只开一间房间。”“幼稚,又不是青春期小男孩,多看一眼要脸红。”谈梦西直视他,“我们谁跟谁,熟成什么样了。”“熟烂了。”游叙捻灭烟蒂,当着谈梦西的面,一件件脱去衣服。双手翻下卡其色的风衣,拍顺了,挂在衣架,脚下同时脱鞋。他弯腰伸手,把鞋子整整齐齐放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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