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刺,归游叙了。他的情绪早在火山似的喷薄,急不可待地到达出口:“你以为我的日子很好过吗?你跟我说要不别过了,不给我任何希望,我还是等你来。我都没有学会养活自己,先学会了养活你。你说你放弃那么多,变成一个废物,难道我没有放弃好的工作机会?”谈梦西说:“你的放弃正是让我产生痛苦的原因。”“可我不会后悔!”“当然不后悔,你放弃是你愿意的,我的放弃为了迎合你。”“我愿意,为了一点维持我们生活的钱,每天累得像狗,睡觉跟晕倒一样,雷都打不醒。但你一翻身,我就知道你要喝水。”游叙咬牙切齿地问,“难道我没有好好爱你?”“有。”“没错,我只想要你,有你就够了。我以为你后悔的是精神出轨,结果你他妈后悔当初选择了我,而且还不向我好好道歉!”“cao,我道歉了——”谈梦西失控地大叫,捶了座椅一拳,“我那时候还双膝跪下舔你,讨好你,主动爬你身上,把自己玩烂了!”挖到记忆最深最黑的地方,什么天生脆弱又极强的自尊心,早不见了,也不值钱。他喘口气,捶过的右手剧烈抖动,明白过来,“原来你根本没有接受。”游叙反问:“是你,你会接受吗?”谈梦西哭似的笑了下,“你不止有我,你还有你的瑜伽老师。”顿了一会儿,游叙觉得自己占领上风,“我故意的。”谈梦西歪过头,重复:“故意?”“我要让你体会我当时的感受,空的聊天记录,可以折磨你很久。”他知道谈梦西会看见,故意发条不疼不痒的动态,故意跟一个喜欢评论留言的男性互粉,回复私信后,又把聊天记录删除。只要他不说,足够谈梦西真真切切地体会痛苦和无助,像他一样。谈梦西哆嗦着找出烟盒,眼眶泛红,没有泪,只有火在烧。他不忘夸奖:“你做到了。”游叙勾起嘴角,“我知道。”复仇者得到被复仇者的肯定,没什么比这个回馈更能体现复仇的成功。谈梦西点燃了烟,大口大口抽去半根,貌似走神地看向窗外,“我们还在忏悔路上。”话题没有沿着“复仇”“瑜伽老师”继续厮杀,游叙有些意外,不明白他这句话有什么意思。谈梦西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有人要开始忏悔了。”游叙不屑地“哈”一声,“晚了,我不接受。”反正他们已经撕毁所有,像徒手撕开一片丝绸,突然又猛烈。他们失去理智,言语攻击淬了毒,充满灼烧感和腐蚀性,发展成一场关于真相的审判,置对方于死地。
谈梦西点点头,把话题转了回去,“你等我的时候,如果不是那个电话,你的话传不进我耳朵里。我已经找回状态,补考能过,不会莫名其妙休学,如果不是那个电话……”那个“游叙活不下去了”的电话,惊悚,威力无穷。游叙捶了方向盘一拳,“十二年了,你他妈还在后悔!”“我不后悔了。”谈梦西像在感慨,“我只是想不通,你妈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游叙的牙关偷偷发颤,连同心底,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谈梦西撩起眼皮,还是属于他个人风格的轻声细语:“你回答我。”要吵,打开天窗吵个痛快。多少不可言说的丑陋,全部摊开吧! ld回忆起那段时光,游叙怀疑自己没开过灯,不然画面为什么能这么暗?原来,这是他的人生最黑暗时刻。谈梦西推开他,父母逼迫他,他还是跑去租了房子,花光全部的钱,执意构建他们的家。他绝望又固执地等待谈梦西来。一个人打扫卫生,布置家具,笨拙地选窗帘颜色和厨房用品。很多次,他不怎么睡得着,彻夜抽烟,苟延残喘,又不肯放弃希望。他看见行尸走肉的自己,在阴暗的客厅,破旧寒冷的沙发上,孤独地蜷缩着,好像从未入睡过。电话响,他匆匆接起,以为是谈梦西。接起电话,面对最亲切却最不支持他的人,他的情绪爆发,像个小孩子,对着话筒里的妈妈边哭边喊。他给了他妈谈梦西的号码。游叙咬住后槽牙,“我给的。”谈梦西继续验证:“你为什么给?”“她劝我,我说我不想听,我……说了那句话,我活不下去了。她问我想听谁的,我说你的,可我不能打你电话,你也不回我信息。她说她来办,叫我把你的号码给她。”“你希望你妈传达你的话,对吗?”游叙几次酝酿,“对。”谈梦西的嘴唇颤抖,明明验证完了,没有得到些许得意。游叙和他妈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合作。明知道他会被这个电话吓得发疯,也不能让心爱的儿子变疯,说出活不下去这种话。要是,他没有当真呢?他问:“如果我没有来,你会自杀吗?像你说的,活不下去了。”游叙不想回答。谈梦西静静等待,像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游叙受不了了,对爱的人坦诚代表毁灭的话,那快些让刀落下。
百合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