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叙也反驳不了谈梦西,他爸妈绝对会这样认为,苦笑:“你看得比我清楚。”“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没有感情会影响我。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你们家相亲相骂的模式,但我们都有父母,都经历过这些。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可怜,没做错什么,被妈妈嫌弃。现在再想,那些话没影响我活到今天。”“你现在怎么想的?”谈梦西很久没有聊起自己的家,如今再聊,居然还挺适应,没什么尴尬和拘束的感受。在常年的苦难面前,他和他妈活成悲观主义,把期望放到最低,对生活的容忍度就高了。他妈对他的期望就是能挣钱,养活自己。不管有没有这个期望,他都会达成,这是成年人的生存基本条件。他和他妈更像两个临时组队的个体,个体排第一,别的东西可以往后放。谈梦西的语气平和随意:“向自己承认,怎么也做不到,很难吗?”游叙惊愕地说:“做不到?”他多么要强,除了极力证明,根本没意识到还有这种想法——怎么也做不到,符合不了父母的完美期望。“我妈改变不了她的观念,接受不了我。我该怎么向她证明我的清白,没法把自己重组,变成一个听话的人。我就是叛逆,就是同性恋,我就是会跟她反着来,我就是厌学了,我做不到。”承认自己做不到之后,那些话不再是沉重的期望和必须达成的指标,只是字词组成的言语。也许这个想法不够励志,改变不了实际情况,但再听见,他的心里会比较舒服。游叙声音闷闷的:“有些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谈梦西叹了口气,“你不止控制不了自己,还要扭转别人的思想,控制你根本控制不了的东西。”别人的思想,别人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别人也包括父母。游叙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力,低下头,没吭声。“其实,大家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谈梦西为这个迟来的答案感到绝望,要是早些把一切撕开,该多好,“你把一切想得太坏,我又把一切想得太好,我们没有我们想象中合拍,总是不在同一个频道。”离下山越近,他越隐隐害怕,悲伤且无助。游叙同样悲伤和无助,不想听见这些预示结局不美好的话,抗拒情绪跟潮水似的,把他裹挟其中。他的双臂死死勒住谈梦西,勒得谈梦西肋骨发痛。他们在这棵小树下抱成一团。过了很久,谈梦西挣了挣,本能地开导对方,也开导自己:“这次我们走了很多地方,很多个瞬间好开心。”——吃辣子鸡的小猫,乡村道路上狂奔的身影,酸涩的梨。坐在商场的过道喝咖啡,抬头是空调出风口。谈梦西骂老人,游叙骂谈梦西是毒蛇。湿漉漉的散发酒气的脸,不知道装疯还是真疯,“咔”一下咬断耳机线。两人站在巍峨的山下,一起抬头仰望。黑暗中的怪叫,他们百米冲刺跳进车里,狼狈地想笑。游叙捧起一把小野花,紫色的,在风中摇曳。湖边有泪,有疯狂,有大笑和舞蹈。还有今天,两个人在草坡上骨碌碌打滚。游叙的肩膀抖动,笑了。谈梦西也笑。纵使他们是两团伤人的火,不断碰撞,也飞出不少美丽的火星子。
游叙放开谈梦西。谈梦西能喘口气了,甩了下酸痛的肩膀,不经意间抬头,惊呼:“那是……银河吗?”夜空横跨了一条星星组成的光带,银河的轮廓若隐若现。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很难见到纯净的天空,况且他们也几乎没有抬头看过天。璀璨的星星像一颗颗碎钻,镶嵌在一条浑浊又深沉的绸带上,在他们的头顶无声地闪动。游叙仰起头,也惊呆了,“是银河。”他们从小就知道天上有银河,这是 什么也不做谈梦西对目光向来敏锐,何况游叙的目光过于灼热,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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