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鹭从样衣里抬起头,视线从迷茫到清晰,她顿了顿,平淡地说了声,好的。
孟鹭站起来,钢椅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鸣叫,车间里的女工顿时都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孟鹭,孟鹭对此习惯性地视而不见,直到她走出车间。
拽什么拽。
有人这样说。
孟鹭生得一张好皮囊,清淡、高级,像极了每个男人心中得不到的白月光,没有一丁点儿不周到的甜美与谄媚,她对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冷淡、客气、漠不关心,好像整个世界都与她没有关系。
女人们嫉妒她,男人们畏惧她,久而久之,便有了传言说她家里其实有点背景,先前大概是地主,不过因为政策原因,家道中落,所以她看不起我们这些贫民,孟鹭从不纠正,也不澄清,每天与她进行交流的只有缝纫机、裁剪刀、熨斗和各式各样的布料。
出了阴暗的车间,太阳带着热度落在孟鹭脸上,她不太适应地皱起眉头,把深蓝色工服的袖子卷在了胳膊肘,走到厂长办公室时,鼻尖已经出了薄薄的汗。
听到厂长夸张中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声,孟鹭敲了敲门,男人清嗓道,进来。
孟鹭推开门,站在玄关,厂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身旁站在一个公事公办的女人,窗边坐着一个波浪卷发的女人,她背对着她,在窗外不知看些什么。
厂长是一个看着十分精明的男人,年龄三十五到四十不等,粗眉,双眼皮,窄脸,高颧骨,幽深的目光看向周围时,常常带着一种审视的态度。他不知道自己总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所以总想把自己伪装成真诚仗义的模样。
“这是我们服装厂的一把手,孟鹭。”厂长在给身边的女人介绍,“这位是曲小姐的经纪人,叫任姐就行。”
孟鹭点点头,同她握手,“任姐。”
任姐留着干练的短发,薄唇细眉,笑起来有一丝刻薄,她对孟鹭直言道,“你好,上次那身白色的帝政长裙,是你做的?”
孟鹭说是,这时,她才看到窗边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静静地看向这边。
她的头发披在身后,脸颊处有几缕蜷曲的发丝,使她立体的面部线条更加柔和,她穿着黑色的抹胸长裙,提着一个深红色的鳄鱼皮手包,脖子上戴着一个三圈环绕的珍珠项链,像好莱坞电影海报上的女主角。
这样的形象很少出现在闷热寂静的服装厂,在大家穿着统一作业的工作服面前,但是她动作悠闲、从容不迫,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在空气难闻的办公室里久坐的局促与嫌恶。
孟鹭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因为她宽大的墨镜遮挡住了她全部的眼睛,孟鹭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了,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然后是红色的唇,娇艳欲滴。
任姐继续说,“我们剧团很喜欢你做的衣服,现在京城里能把舞台演出服做的比较考究的服装厂并不多,所以很想和贵厂合作,以后曲小姐演出需要的所有衣服都在你这里做,我们会给出相应的报酬,厂里也会多分你一个月的薪水。”
任姐顿了顿,“孟小姐,你怎么想?”
孟鹭看到厂长在对她使眼色,叫她赶紧接下这个活,这样服装厂和他也能分一杯羹。有了钱,也有了和国剧院的利益关系,他能一本正经地继续养情人,养孩子,养老婆。
但是孟鹭沉默了,厂长顿了顿,不快的目光中带了一点威胁,方才他停顿的片刻好像是在构想工厂要如何垄断演出服的制作,却被孟鹭的沉默打断了。
孟鹭猜想,在她来之前,关于合作两人已经谈论了不少了,于是她迎上任姐的目光,直接道,“您不妨直说您的要求。”
任姐愣了一下,脸上一闪而过意外的神色,她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张开了她轻薄的嘴唇。
“好的,目前有个十分紧急的任务,需要两周做出三身和上次一样的帝政长裙,风格要类似,但不能完全雷同,曲小姐因为托斯卡首演很成功,接到了各个地区的演出邀约,我们”
任姐正说着,曲漫突然站了起来,孟鹭在心里打着草稿,想着等任姐说完之后她要如何体面地拒绝。
“你叫孟鹭?”
一个清亮明快的女声打断了冗长无味的发言,在闷热的夏天令人感到无端地心情愉悦。
曲漫这时已经踱到了孟鹭身边,她踩着高跟鞋,比孟鹭稍微冒了个尖,墨镜还是挡着大半张脸,孟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夏日的热气在她脸前流窜。
“哪个孟,哪个鹭,不会是玛丽莲梦露的梦露的吧?”曲漫侧身,微微歪着头看她。
她的声音还隐隐地透着些许幼态的天真,与这张脸和这身行头略有些不协调的地方,孟鹭想她应该年纪不大,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孟子的孟,鹭鸶的鹭。”她说。
“孟、鹭。”曲漫又轻轻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说,“好可惜。”
她拉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来,那双眼睛冲着孟鹭调皮地眨了眨,然后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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