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到西郊墓地去看一看,属于我的那块墓碑,因为在那块土地之下,埋葬的是我的“灵魂”,但是像我这样恶贯满盈,臭名昭着的人也会有人来给我扫墓吗?我那狡猾精明的父亲巴不得我“英年早逝”好让他带着他那宝贝家产远走高飞,我最信任的朋友则是在我入狱后落井下石的一把好手,将我的资产吞噬殆尽,据为己有,而我的墓碑与周围蒙了一层薄尘的墓碑相比,简直是一尘不染,洁净如新,如果还会有人为我擦拭它,那这个人会是谁?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在我的生日那天,有人在我的墓碑前放了一束勿忘我。
是勿忘我,还是勿忘,我呢?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我的小妈,林敬瑾,可真是太有趣了。我死了,那可是遂了我小妈的心愿,他不欢欣鼓舞的摆上个十天八天的酒席,大肆庆祝庆祝就算了,居然还跑来打扫我的墓碑给我送花,我的眼泪可都要笑出来了。是他良心发现对我“死无全尸”的哀悼?还是对我们那荒唐糜烂而又不得善终甚至不能称之为爱情的东西的惋惜?
不论是哪种可能,我都觉得他惺惺作态。他曾与我而言,就是这世界上最圣洁的童话,是我那干涸的土地之上盛开的唯一一朵玫瑰,可是小美人鱼的爱情终将化为泡影,而贫瘠的土地也只能长出凋零又破碎的花。我于他而言,是躺在路边令人作呕的垃圾,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败类,是可以随手丢弃的草芥,是世上所有可以称之为卑劣,卑贱,卑微之物。他恨我,而我爱他。
但他时常也会对我露出那伪善的面孔,当他笑意盈盈的从那沾雨带露的紫色勿忘我花丛中抬起头看向我时,我总是会于他那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中不可自拔,我就是像是愚蠢的厄庇米修斯,而他是那拿着罪恶的盒子的潘多拉。他总是可以凭借着他的优势,从我这里毫不费力的获取他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他温柔的笑脸只是恶魔的伪装,他美丽的皮囊只是荆棘丛生的陷阱,即使我看透一切本质,可我还是心甘情愿的走进了他的陷阱,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然后他就毫不留情的把我送进了监狱,亲口宣判了我的死亡。
我不会再爱他了,我对他的那份感情连同那该死的承诺和我的灵魂一起被埋葬在了泥土之下,现在我对他的看法和他对我的看法一模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死人了。
但是他或许没有想到世上还有“死而复生”,这种可能吧。我时常觉得“死而复生”这个词过于痴心妄想,但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那些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人身上,的确不失为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因为他们被人牵挂,让人念想,他们的去世就像是晴空中突然袭来的暴风雨,卷走了明媚和温暖,留下漫长的冰冷和潮湿,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这种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身上,又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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