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来半夜惊醒时,一道闷雷正从窗边滚过。
入秋后雨水变多了。
空气有些粘腻,这沉闷低哑的雷声震得人心里不舒服,像心底里那层挣不破却又呼之欲出的吟吼。
陈照来闭着眼睛喘息,耳边还是梦里陶东岭的脸。
陶东岭光裸着脊背回过头来对他笑。
白牙,酒窝和腮颌边摸着扎手的青色胡茬。
他站到陈照来面前,贴着,蹭着他耳朵低声说:“来哥,我早就知道你想上我,我早看出来了……”
雷声在耳边轰然炸响,炸得陈照来心口和窗玻璃一起“嗡嗡”震颤,闪电“哧啦”一声划破夜空,令内心所有的欲盖弥彰都无所遁形。风在窗外咆哮着,摇撼一切,陈照来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裹挟着,挣脱不掉,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陈照来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一动都不想动了。
他身下硬得厉害,一动就难受,他不想动了。
陶东岭问他还疼不疼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心里那股一直被压抑的悸动揭竿而起,心跳陡然加剧,再也按捺不下去……
是不是疯了?陈照来感受着下身的硬涨一遍一遍问自己,是不是憋疯了……
这不像他。
他陈照来是个从小就学会了冷静克制的人。从幼失怙恃,到后来去当了兵,生活的每一步都教会他去冷静、去克制,他可以让年少的自己在想念父母的深夜不掉一滴泪,可以为了让二叔二婶放心而从此变成个小大人,他在部队能为一个满意的训练成绩不眠不休,能在潜伏演练中趴在丛林里几天几夜,连野兽都发现不了他。他在最重要的那次考核演习中滑落山崖摔成重伤,断裂的肋骨差点插进肺里,左侧整块肩胛骨摔得粉碎,他一个人从入夜扛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搜救赶来时震惊于他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未昏迷,他一直清醒。他一直是尖子班里的尖子兵,全团上下没人不看好他,可他留不下了,于是他沉静地办完转业手续,对着曾朝夕相处的战友和扼腕叹息的首长们敬了个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一直这样对待自己。
他唯一冲破禁忌,就是当年最年轻气盛、最按捺不住那份血气方刚时,和那个人在背人的角落里偷偷互撸,他们接吻,激烈地去解对方的武装带,去摩挲对方的身体,可不管每次再怎么情急,对方再怎么一边用力吻他,一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后送,陈照来始终不肯,他揽着对方的腰给对方打出来,在对方靠在他怀里喘着粗气时低声说:不着急,现在先不着急做,我们以后还很长……
他忘了不是谁都会为这个“以后”、为这个“很长”而悸动。
所以他被扔掉了。
他有过太多遗憾,太多无从弥补,于是他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不再期待。
可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陶东岭呢……
陶东岭是他另一个遗憾吗?
不是吗?
陈照来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掀开薄毯趿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他没开灯,低着头一手撑墙,一手往下伸去……
曾经克制不是不敢,是不想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他想坦坦荡荡面对感情。后来克制是因为心里没有人了,淡了,冷了,而现在……
陈照来想,算了……他也会疲惫,他此刻再也提不起那股毅力,去赶走脑海里那个影子、那片丘陵起伏的小麦色,那张脸笑得耀眼,陈照来躲无可躲,无力抵挡,他不想挣扎了,就这一次,他重重呼吸着,抚弄着自己,在心里说,就这一次,想着那张带酒窝的脸,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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