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来的姿势闲散,且和她并肩靠在一起。衬衣袖端,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雾面陀飞轮的袖扣,闪着清沉的光。光线笼罩在姜蝶珍一个人身上,是偏爱。景煾予当着仲时锦的面,坐在姜蝶珍身边。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因为紧张汗湿的手上,让她无端觉得安心。男人握紧她的手,撑住她的肩膀。眉目宛如门前凛然傲立的雪松,清逸卓绝:“我在呢,别紧张。”窗外,夜风掠到面颊上,寒冷带雪。两人身高和体型差很大。他的坐姿,正好悉数帮她,把冷风挡了彻底,只带来浮着乌木沉香的暖意。“她只需要听我一个人说话,和我平等交流,她喜欢做的事,就是规矩。”他俩的眼中,此刻仿佛只有彼此。坐在对面的仲时锦,抿了一口凤凰单枞。女人眉眼带着细纹,嘴角微微上扬。垂眼看着景煾予帮纤弱的女友,理好兔毛围巾的样子。「一个小青年死命护着女友,生怕有人碰撞,咄,碰得坏吗?」姜蝶珍垂着眼睛,围巾掩住苍白脸颊上的冰凉红唇。黑色发丝被风吹得荡漾,宛如水波里的青藻。她比那盏价值不菲的景泰蓝瓷器,看起来更加易碎。“碰得坏吗?”仲时锦想。「平等交流?」雍容贵气的女人,伸出手指,叩了叩黄梨木做的茶桌。“煾予,你没告诉过她,你在公司的身份吗?” 惊雪枝景煾予没心思解答她的疑问。谁都能猜测出,他根本无心在姜蝶珍面前炫耀。他连婚前财产约定协议,都没逼她签。没同意她微信那天,他在外面忙了一天,手机都没时间看。那天,不就是把她的名字,加在他送她的那套四合院里吗。景煾予抿直唇角,不笑了,就这样淡然和仲时锦对视着。仲时锦暗中揣测。他散漫惯了,想找个人玩恋爱游戏。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景煾予有天厌倦了,自然会不了了之。现在她插足,倒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反而适得其反,使他们更加情比金坚了。“仲女士没给我什么压力。”姜蝶珍眼睫垂着,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在她附近,专注凝视她,听她讲话。她安心地继续讲。
“刚才她给我了一张黑色卡,说是君恩的公司员工都会有,算是工资卡,用来购买喜欢的材料或者带来灵感的物品。”景煾予撑着下颌,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张卡。男人忽然弯起唇角闷笑了一声。他用手指抵住鼻息,高挺锋利的鼻梁上落着阴影:“这样啊。”“所以是公司的员工都会有的吗?”“嗯,是的。”景煾予心情很好,他眼睛狭长,不笑时带着挑衅意味。这次看向仲时锦时,他的眼光很深,充斥着感激。感激她,帮他保护姜蝶珍,保护她的天真。卡里有五千万,甚至更多。黑色磨砂的卡面,被女生的体温氤氲出一点薄汗。她浑然不知,以为是每月五千的实习工资卡。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海面。满心都是对即将要入职君恩的期待。“好好保存啊。”仲时锦提醒道。她裹了裹披肩,不禁嘴角上扬。她第一次,成为了倨傲散漫、和她隔膜很深的儿子,所谓的同谋。这样下去,她和他的关系,也不至于沉淖难清,稍微缓和了一些。姜蝶珍不疑有他,礼貌地对仲时锦表达了感激:“您亲自把这张卡送给我,还教授了我很多关于君恩的知识,让我在周一的员工入职培训,不至于出错,实在太感谢您了。”「这么乖的吗」仲时锦差点被茶水呛到。女人咳嗽一声,恢复波澜不惊的神情,温和道,“应当的。”景煾予喉结滚了滚,不急不缓地,推出那对景泰蓝瓷瓶。他面容英戾,手指轻碰着茶杯。他看向姜蝶珍,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特殊。“这是我妻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收下后,也应当对她表达感谢。”这瓷瓶是乾隆年间的。青花鱼在莲花藻纹中畅游的纹样。在澳门中信拍卖会上2013年春季以两千万成交。景煾予亲手打包好了,让她做礼物带去送人。他不舍得,让她吃一点点苦头。她碰壁,受伤,被欺负。于他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小姜同学,欢迎你入职君恩。”一旁的执行人事温觅对她笑,温言细语地说:“我的办公室在21楼,就在你们楼上。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在公司主要管理职员的升迁解雇,调离和分派,平时会直接按照仲女士的需要调遣员工,请多多指教。”姜蝶珍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太多。仿佛景煾予的出现。料峭冷风散尽,春光到处,梅英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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