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人情淡薄如纸。他以为能和她演出情比金坚就好。谁知道她每一次主动示好,都能烧灼他的理智。可以让他把怀里的人,从冰凉搂到温热。在北京周围,应酬得再晚,他都会推辞,回家。他开始酒局都心不在焉,开车一路风驰电掣。暗自期待那截路,会出现她的身影。他惯常开的黑色柯尼塞格上。有一株她用薄荷叶制作的水培空气净化皿。固定在车前。叶片小小的,随着车辆的颠簸飘摇,就像他渴望回家的心。每个,他喝酒回来的夜晚。青绿薄荷叶会伴随着车内温度蒸腾的水雾。逸散出很淡的水泽香。就好像焚烧的青绿香火,火烧的旺一点。他的小菩萨就会回应他。慈悲又纤弱地撑着伞,就会出现在街角。和他共跌入这北京城里的寒冷冬夜。伴他孤伶。时值年末,清辉万家明,大街小巷都挂着红灯笼。他也和普通人一样。玉碗盛来琥珀光。景煾予抬手放低酒杯。解释说他开车来的,不便喝酒,回家赴属于他的小团圆。无人知晓,他为什么会闪婚。因为再也不想看见。这个拿着伞的小乖,迷糊地闯进别人的心尖。他想要她早点属于他,彻底成为他的人。景煾予清楚地记得,她在那晚叫出来,周漾的名字。她腿上的蝴蝶胎记,也一直昭彰着,她并不属于他。因为有人对她的渴切,明明白白地纹在手臂上,显露出来,给所有人知道。甚至是给她表白的大学同学。她身边那些男人,爱意都能如此赤裸又大胆地表露出来。他只是其中最恰到好处的而已。可景煾予却迫切地,想成为她的唯一。往后父亲的位置再往上走他可能会护不住荏弱的她。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不想等到失去她,再来无望地掠夺。重要的是,喜帖金箔。这个全世界最美好的小乖,现在是他的合法妻子。姜蝶珍告别勖玫,往回走。她不知道景煾予在包厢里正和谁打交道,却觉得勖玫另有深意。姜蝶珍不想再进入浮华。远处那盏秾红的灯笼,照亮游廊,灯白如昼。
就像醒世恒言里九曲廊,销金帐,恍如隔世。现在,回到那个人身边。万一,他旁边有别的女人献殷勤。和他浮浪做闲客,年岁不知愁。她不想狼狈到破坏家具,被别人传进流言里。姜蝶珍意识有些恍然。原来身体的触碰,合法的资格,并没有给她底气。她站在楼梯下。心里记挂着和沈隽意打交道的姐姐。于是打电话过去。铃声响了三下,随即接通。入耳是机器喧嚣。姐姐正在打印机前忙碌。随即,她先是语气轻快地说:“宁宁,我这里还忙,你记得帮我感谢景先生,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她已经采访完了,正在整理采访稿。今晚,姜芷兰在电视台熬夜赶完,明早晨间新闻就能报送。姜蝶珍知道她的辛苦。她叮嘱姜芷兰不要熬夜以后,就挂断了电话。随即,她打开外卖软件,给姐姐和她的同事都点了夜宵和热饮。姐姐能完成采访,一切都要感谢景煾予。如果自己没有过多奢求,只要图名图利图前程。她这个面容模糊的联姻对象,好像能过得特别幸福。可是为什么会失落呢。下一瞬。姜蝶珍听到雕花木楼梯上。有一层人影婷婷袅袅地下来了。高跟鞋踩得木板吱嘎作响。很奇妙的声音。就像那些年久失修的木质家具,都在享受鞋跟的蹂躏。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手指放在扶手上。在她视网膜上呈现出来。和刚才的勖玫相比。女人身上挂满了彩宝珠链,是眼睛都能看得出来的矜贵。旗袍是蓝金镶边的颜色,丝绒打底,质感很雅。她裹着羊毛披肩,看上去质感舒适。圆脸,红唇,皮肤很白,保养也很好,呈现出一种富含胶原蛋白的年轻。“你就是姜蝶珍吗?”祁泠低头看着楼下的人。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和傲慢,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叫祁泠。”“嗯。”姜蝶珍淡淡地应着。“你猜我怎么认出来你的?”祁泠看对方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忽然来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姜蝶珍垂眼摇头。祁泠坐到她身边,话语里有些酸涩地醋劲儿。“你身上有他的感觉。他冷涧如冰,我化不了,可是你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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