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遵循规则?而邬弥完全意识不到,他的这句不喜欢落到沈纵颐耳中,宛若听到了某种反叛宣言一般。她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以至于出声带着一股生硬的低沉:哦,是吗?终于到了寝居的地方。她的寝居是邬道升为她建造的,雕楼画栋、古朴华贵,最角落嵌着的装饰都是顶级精贵的灵石。邬弥把她抱进了寝殿,将她放在柔软的美人塌上,而后单膝跪下,沉默地为她解下白缎履,最终在握着她的脚,欲服侍她解开袜带时,兀地抬眼道:主人,邬弥为何不能让您做我的规则?他黝黑的瞳仁里透出一股近乎决绝的固执:邬弥是旁人所造的傀儡,那人创造我时便让我至死都要守护您。您将邬弥养大,您若要邬弥不忘恩,邬弥是傀儡,没有那么多的地方来记得一个不相干人,只能记得主人您的恩。您是我存在的理由和初衷。主人,只有您来做邬弥的束缚,邬弥才喜欢。主人邬弥知道,傀儡在主人面前最好永远不要过于人性化,但他急迫地想达到某个不可说的目的,所以他放下了另外一只跪着的腿,双膝跪着,只为说:求您,做我的规则。傀儡邬弥有一副成年男性的清俊皮相,他的指节修长有力,腰肢劲瘦,身材健硕伟岸。他和邬道升像,便像在气质,那冷淡的面容和一身冰冷气质时常让沈纵颐想到她那惊才绝艳的师尊。当邬弥跪在她脚下时,有种幻视她不可一世的师尊匍匐的兴奋。沈纵颐垂下眼皮,浓长的眼睫在她白腻的皮肤上打出一层轻轻晃动的阴影。她将脚从邬弥手中收回,这个高大的男人立即变得失落无比,但依旧将腰身挺得板直。他是傀儡,同时也是一个大乘期后期圆满的大能。意识到这么个修为高深的厉害人物跪在自己的脚下,沈纵颐冷淡地勾起唇角。她低声道:邬弥,你还记得我在灵舟上对你说的话吗?主人在这世上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了。她笑着道,同时轻轻踩上傀儡结实的肩膀,邬弥,我在意你。你既不喜束缚,主人又岂忍让你不喜欢呢?沈纵颐眼神清白,她当然是完全无辜的,便欲收回脚。但下一刻,她细白的脚踝猛然握上了一只温度灼热的粗糙手掌。做出这番好似强制霸道动作的人,另一只手却颤栗地背在腰后。但头颅却挨上前去,极轻极缓地,隔着绸缎在主人的脚背上落下深深的一吻。您才是我真正的喜欢,是你的话,如何对待我都没关系。邬弥感恩您。沈纵颐咬唇,如同屈服于他的恳求而不得不答应:起来吧邬弥,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这是一场交战。沈纵颐作为胜利的一方,享受她胜利的果实的日子还在长久的以后。而浑然不觉自己失败的邬弥,正沉浸在他的感念与对主人的恩情中。沈纵颐明白邬弥现在这么好糊弄,完全是他灵智初开的缘故。她虽然诱哄着他要以她为首,但这世间变化万千,没有人能担得上永远二字。沈纵颐不需要任何人给她的承诺,想要的一切她自会去取。在凡间时,她的父皇母后便教过她,做世间最尊贵的人,就应是毫无保留与不择手段地为自己付出。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好,为什么还要擅自承担别人的希望。沈纵颐望着邬弥的背影,神色幽暗。她坐了会儿,仰起面庞闭眼,任人探不出其心思。直至灵台又开始隐隐作痛,沈纵颐方起身,换了身衣物独自前往后山寒池。山林幽径,森绿如潮,风过时会发出呓语似的摩挲声。不大的寒池嵌于深山之中,宛若山神从地底长出的独眼。寒池四周白雾缭绕,细看便可发觉那白雾是由灵气所化。沈纵颐将褪下的衣物叠放与池边,散掉所有灵力保护,以完全的凡人姿态进入了池水中央。寒池温度彻年冰寒,她甫一入水便立刻有深渊般的冰冷蠕动爬上她的身体。沈纵颐脸色苍白如雪,面目被寒池水冻得有些僵硬。水珠从白皙的肩颈滴滴滑落,却宛若是寒刃割开皮肤后流出的鲜血。沈纵颐的灵台在邬弥的灵力灌输下已有愈合之势,但依旧有几道破损的缝隙难以完全缝合。寒池作为天然的灵力源泉,其中蕴含着世间至纯的灵力,对他们修士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补药。只不过事物皆有两极,寒池有它宝贵的一面,便也有它苛刻的另一面。由于寒池灵气纯臻,寒池治起伤来也尤其霸道彪悍。原本一分的疼痛在灵池中会被放大至千分。修士的伤也分等级,其中以皮肉之伤最低,以灵台伤为最严重。沈纵颐就如此受着修真界最重的伤,在冰冷彻骨的池水里坚持着她有些莫名的原则。忍受着世间极致的痛,不呻/吟,不抱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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