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抿着唇线,神情有些冷,语调也沉重许多:你们究竟要见我如何疼才算疼,到了怎样的程度才满意才愿意放弃揭我伤疤?朝鉴很少见沈纵颐对他生气,于是便知晓自己又说错了话。可凭什么不能提归宥那个贱种!那死小子从他这里偷师作孽把自己作死了,纯属活该,何必为这种人伤心。不过若不是归宥孤注一掷地偷走尸体,沈纵颐如今也不能站在他面前,还这般活生生地伤心着。朝鉴抿唇,不提就不提。他才不稀得提那歹毒东西。沈纵颐走到闷声不语的朝鉴身侧,将胭脂送进他手中,喂朝鉴,帮我拿着吧。朝鉴低眉,看着在她手里显得很大,而在他手掌里却变得精致小巧的青瓷盘,嗤笑一声。哇她怎么会认为把这么个玩意给他就能哄好他的?难道就因为他从这东西上感到她的亲近了吗?朝鉴神色微沉,哼笑后攥紧了胭脂盘。二人重新落座。朝鉴已计输一筹,不想再被沈纵颐cao纵身心,于是在她开口询问之前就立刻张嘴,滔滔地讲完了镇上的事情,不给她半点疑惑的余地。对视的一刹那,两人都沉默了。或许是看出他的逞强,沈纵颐咳了声,缓解道:嗯,原来厉鬼会吸食人魂魄嘛?嗯死人的血都被放干了,这当真可怖。邬道升邬道长说这厉鬼道行深的话朝鉴,你方才说死了几人了?刚足十二个。朝鉴死死扣着盘子,长指陷入湿红胭脂中。沈纵颐双手叠于腹前,仪态优雅:你可知这些人与之前的死者有何异同吗?之前是归宥为复活她而杀人,死者的血都被带回小木屋祭祀了,可她从未吸食过甚么魂魄。她很想知道,红衣厉鬼究竟是异军突起的陌生厉鬼,还是早和归宥合谋的幕后者。朝鉴不必思考就答道,大大不同了。那之前的死人身上可一滴血都没了,现在的尸体血淌满地。他一直注意着外面那些事情,而且很清楚沈纵颐问这话的目的。她人都死了,还攥着那点良心不放,就非得搞清楚这些死人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真的,他替她心累。你就别担心了。就是没有你,该死的人一个不会活,该来的鬼一只不会少。朝鉴眼皮耷拉,漠然的表情在此时变得高深莫测,春雨镇必有此劫,你也好,旁人也罢,也不过是劫运中微不足道的引子。沈纵颐眼底暗光一闪,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引子、劫运朝鉴,你果然是个道士。
嗯?朝鉴啧道,抬眼紧盯着女子娇容,她的外貌是如此无害,一双眼干净又柔软。她究竟是怎么用这双漂亮无辜的眼睛看出这么多事情的呢?我何时露出的破绽?沈纵颐展开一抹清浅笑容:生死之后,或有大悟,我死后突然看清了许多活着的迷雾。从前我就很奇怪,你功夫好,相貌不凡,为何像你这般厉害的人物要到小小春雨镇的今府里做个护卫?其实直至刚才,我都不懂。但你说的话点化了我。我想到归宥少时入府,他并无识字的机会,更不提跟着某位道士学术法用邪术复活我。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他会邪术,自然就有他的来处。归宥出不了今府,他只能在府内得到邪术。想来想去,我发觉这府中只有一人是最神秘的,那便是你,朝鉴。朝鉴静静听完她的分析,心防不为其敏锐而增厚,反而隐有破碎之态。他想,沈纵颐原不似那样的愚蠢。她可取之处当是越挖越有。无怪乎一个两个都爱她爱得痴狂。朝鉴剑眉松展,被戳破隐藏身份后不骄不躁,心平气和地说出真相:复生是倒转阴阳的邪术,此术早该断绝,我少时好奇,遍寻天下后杀了许多人,才将此术研究出来。归宥天赋异禀,我都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就掌握了此术。他想了想,笑了。妈的,这小子真是干坏事的天才。 无情者胜归宥吗?她记忆中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近卫是做坏事的好手?沈纵颐笑容泛着苦涩:归宥他都是都是因为救我才酿就大错。他本性良善。本性良善?朝鉴笑意停滞, 古怪地看了看她,你以为他是为你才开始杀的人?什么叫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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