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禾微微抬头,幅度很小的点头,又听见她说,“收到的人一定很开心”,工作人员虽然不认识中文,但每张明信片背面都写满了字,林谷禾拿着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讪讪,“但愿吧”,然后抿着唇,一笔一划写下家里的地址。出了邮局,域淙已经等在了外面,林谷禾见他拿着空的矿泉水瓶,愣了一下,“抱歉,等很久了吗?”可能见林谷禾的车停在邮局门口,域淙既没有进门催促,也没有不耐烦,见林谷禾出来,颔首便跨上了自行车,完全没有多余的寒暄。林谷禾确信,现在才是他的本色。他原本有丝紧张,担心相处拘谨,但见他跟之前几次一样冷冷酷酷,心里突然平静下来。他们计划前往距离华沙约100公里的拉多姆,拉多姆位于波兰中部马佐夫舍省,是一个位于维斯瓦河河谷的城市。林谷禾很早以前看过对维斯瓦河河谷的介绍,说它是由两侧山脊之间的河流形成的低洼地带,有肥沃的农田,绿草如茵,树木蓊郁,最重要的是拉多姆还有历史非常悠久的圣尤斯塔教堂。出发前一天,林谷禾仔细查看了一遍规划好的路线,问域淙有没有原定路线规划,若是有,两人可以协商解决,域淙非常酷的回复了两个字“荷兰。”林谷禾忍俊不禁,遂完全依照此前的路线骑行。离开邮局,林谷禾跟在域淙身后,两人维持一两米的距离,骑了一会儿,林谷禾用力踩了几下踏板,与域淙齐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域淙,“早餐。”域淙看着他手里的三明治,脸上微微讶异,很快又面无表情点点头,伸手接过,一只手握着方向把,一手只拿着三明治用嘴啃开包装纸。见他接过,林谷禾很轻的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三明治,维持跟域淙一个姿势,默默啃着三明治。域淙顺势从车架上抽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林谷禾,林谷禾接过喝了一口,放进自己的车架上。从华沙出发到拉多姆,林谷禾选的路线会经过皮亚塞奇诺,皮亚塞奇诺距离华沙不远,林谷禾打算到了那边再进行补给。距离皮亚塞奇诺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域淙的公路车突然停了下来,林谷禾骑到他旁边,以为他累了,“要休息一下吗?”域淙低头往后看,“不是”,长腿一条撑住地面,另一条跨过与腰齐平的坐垫,将公路车倾斜仔细查看。林谷禾将山地车停稳,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公路车后轮胎,“爆胎了?”“脱链了。”林谷禾点点头,链条脱落只是小故障,花费不了多少时间。骑行途中出现爆胎、链条脱落、刹车失灵、动物干扰等各种意外情况,属实算不上意外。
骑了好一阵,林谷禾有点累,他的山地车载重几十斤,相比域淙那载重等于没有的公路车,他明显感觉到域淙在配合自己的速度,为了不拖后腿,他一路匀速没停过。林谷禾索性坐下来,看域淙在旁边蹲着调整车链。由于公路车的变速器乱档导致链条一部分脱落,一部分卡死,域淙将换挡手柄调整到正确的齿轮,然后在后变速器上,旋转调整张紧器,修了一阵没有恢复,他看向坐自己旁边的林谷禾,问道:“你带链条工具了吗?”。天外来音,林谷禾茫然望着域淙公路车的后轮神游天外,反应了好一会儿,“好像有,你等等”,说完爬起来将自己山地车后叉一侧的行李取下来,伸手进去掏了半天,回头递给域淙,“喏,差点以为真没带。”域淙接过链条工具,打开链条连接器,林谷禾又蹲在他旁边,出主意,“要不先看看链条有没有弯曲或损坏的地方,要是坏了,说不定还得换。”域淙点头,看了一圈儿,头也不抬,心情却不错,“运气挺好,没坏。”见域淙将链条恢复的差不多了,林谷禾将之前掏链条工具顺便掏出的车链润滑油给他,“还可以用一次。”域淙看着林谷禾手里的车链润滑油,脸上诧异未消,林谷禾“嘿嘿”得意笑起来,“怎么样,工具齐全吧?”说着站起来,“我那几十斤包袱可没有一件是包袱。”域淙被林谷禾逗得轻笑一声,附和他,“是,百宝箱。”林谷禾放好工具,又从包里拿出一块非常小的纯白毛巾递给他,“擦擦。”域淙盯着自己满手黑色油污,又看了看林谷禾手里纯白的毛巾,脸上难得出现不忍的神情。林谷禾直接将毛巾丢在他手里,转身骑上车,“用吧,多的是。”林谷禾趁域淙擦手的功夫,摇摇骑在前面,心情乐滋滋,忍不住嘚瑟,可算骑在你前面了。林谷禾站起身,双脚踩平脚踏,大喊一声,“说中文可真好啊。”身后传来轻轻一声,“是啊。”刚开始骑行时,林谷禾基本不说话,每天超负荷骑行,肌肉时时酸痛沉重,每一踏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腿如同被铅重重压迫,酸痛感渗透到每一个细胞,饥饿和口渴不断蚕食,他才会感觉到痛快。精神与本能不停战斗,本能不断胜出,精神不断泄气,又不断重整旗鼓,直到有一天,他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并开始与人交流。林谷禾没有如愿让自己成为一个会说话的“哑巴”,不再享受孤寂憋闷和无从开口说话的孤独感,而是认真回馈帮助自己的人,友善与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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