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说他们那个年代就送碗,十个或者八个累成一摞这样送,寓意有饭吃。”“寓意挺好。”“是”,林谷禾在碗的边缘轻轻弹了一下,“你可以理解成,有我在,你就有饭吃。”域淙勾着嘴角看了林谷禾一眼,又盯着碗,悠悠感慨,“没想到,还没有努力,就有饭吃了。”林谷禾心说,‘你要不捞我起来,我现在都不用吃饭了。你那两三个月的伙食我还是能承担的。’林谷禾看了眼手机,时间有点迟了,他得赶紧去洗漱。他爬起来走回隔间,又返回到域淙身边,“好好磨练磨练你的洗碗技术吧,域长工。”林谷禾走后,域淙笑了声,将碗轻放在胸口位置,手指若有似无地敲击碗侧,发出“叮叮”声。林谷禾和域淙原计划用四天时间从凯尔采到捷克的东部边境城市俄斯特拉发,但第三天临近傍晚时分,林谷禾的山地车在波兰东部边境城市克拉科夫郊区因乱档断链无法骑行,只得返回克拉科夫市中心进行维修。返回的途中,山地车原本的重量加上近50斤载重,林谷禾使劲儿将坐垫往上抬倾斜着推动车,用臂力和车身惯性整个将山地车推着走了好长一段,大汗淋漓。域淙用手握住林谷禾山地车的方向把中央,让他停下来,“我来推,你骑我这辆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搭着车或者看看有没有居民。”地图显示附近并没有居民区,但也不能全然只信赖地图。域淙的公路车轻巧灵便,炭纤维车架,为了尽可能减重并没有安装可以挂重物的设备,两人只得一会儿换着推,一会儿换着骑。他们原本在路边等了好久,此地是郊区,过路的汽车很少,碰见几辆,要么是路程不合适,要么是没法搭载。他们的自行车,再加上车上的载重,占用的空间就不小,路过的皆是私家车,空间有限。林谷禾将车停稳,在马路边坐下来,“没事儿我还可以坚持,我坐这儿歇会儿,你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人。”域淙见他累的够呛,点点头,“那行,你坐会儿,别动了,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林谷禾歇了半个多小时,感觉精力恢复了,又跟着域淙骑出去的方向往前走,走到岔路口,没注意域淙刚才骑的哪条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沿着大路向前走克拉科夫方向。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不见域淙回来,林谷禾拿出手机查找联系方式才突然发现他和域淙只加了微信,并未留联系电话。
他在微信上拨了语音通话,域淙没有接,他又停下将周围的环境拍了照发给他,问他到哪里了。林谷禾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进口袋里,又推着车往前走了半个小时,此时,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周围仿佛蒙了一层灰。手机没有传来响动,林谷禾拿出手机打算再跟域淙拨个语音,这时才发现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林谷禾紧张地按了按手机,赶忙拿出充电宝,充上没两分钟,手机刚刚开机,紧接着屏幕又暗了——移动充电宝也没电了。林谷禾心脏怦怦直跳,抬起坐垫转了个圈儿,果断返回,也不再往前了,如果域淙回到原地既没有看见他,又联系不上他,会不会以为他独自走了?心里焦急,林谷禾加快步伐,汗水不一会儿顺着额头滑到眼角,火辣辣地疼,他来不及擦,快速眨眼睛,偏头在肩膀上胡乱擦过。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车把上电筒的光速是周围唯一的光源,夜幕的降临让林谷禾在视觉上对沿途景物没有任何感知,对事物的判断变得尤为缓慢。此时,交通工具瘫痪,手机罢工,四周荒野,林谷禾抽出心神想,自己好像原始人,还是无法自力更生的原始人。想完心里又跟着发怵,对黑暗的未知让林谷禾不由自主感到紧张,更何况,他现在还完全不知道域淙的情况,他是否回了原地,是否在原地等他?这段抹黑前行走的尤为艰难,等林谷禾回了与域淙分开的地方,并没有域淙的身影,四周一片漆黑,虫鸣的声音在旷野特别响亮,吵得林谷禾想将自行车砸下去,他喊:“域淙——!!”昆虫的声音静了一秒,紧接着又高声唱起来,林谷禾不甘示弱,提高音量,“域淙——!!域淙——!!——”林谷禾的声音不断减小,嘶哑地沙沙地不断减小,风在回应他,草在回应他,虫在回应他,永恒的田野在回应他,漆黑的黑夜也在回应他,唯有域淙,林谷禾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林谷禾坐了下来,像域淙离开时那样坐在路边,山地车停在身后……他不想动弹,迟来的筋疲力尽,此刻的沮丧无以复加,他不得不想,他被留下了,像奶奶留下他一样,他还在原地,而他甚至没有跟域淙说一句道别的话语。“林——谷——禾——”突然,旷野的风、漆黑的夜、永恒的田挟着域淙粗哑的声音拂了过来。林谷禾侧头看向黑夜,猛的站起来,心狂跳起来,原处的光在朝自己奔来,链条摩擦泊油路面,光越来越近,“我在——!!域淙——!!域——淙——”喊完,林谷禾站在原地,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心从狂跳变成焦急等待,他迎了上去,跑向前面快速靠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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