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淙捏了捏眉心,元兖低着头,双手微微摆动着,看起来面无血色,域淙语气缓和下来,“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你了。我之所以计划来荷兰找你,是想为这段感情体面的告别。”闻言,元兖红着湿润的眼眶倏然怒瞪着域淙,全身忍不住颤抖,低吼,“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是你爸让她来接近我的!你分明知道!”域淙无法辩解什么,他的确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不得不打破自己的原则。闭眼沉默了一会儿,域淙微不可查吁了一口气,“当时提分手,我的确非常生气。我决定来找你,是想试着给彼此一个机会,但从我四月三日离开荷兰的那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元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因用力,变成青白色,清秀俊逸的脸因愤懑,显得有些狰狞,“凭什么都是你说的算?说在一起的是你,说分开的还是你。从始至终,在这段感情里我有得到什么吗?我不过是你情感的傀儡。”从小环境使然,域淙若不愿意表现出什么,他的脸上就什么都不会透露出来。尽管他心里已经没有元兖,但被当事人如此否定曾经那段他豁出去的感情,还是不可避免觉得被刺痛。 布鲁日(6)域淙眼里一闪而过痛楚,好像某种开关,触碰到域淙真实情感的临界点,元兖仿佛一瞬间获得了口不择言的勇气。他印象里的域淙总是冷淡自持,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甚至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和他交往也好似询问‘今晚吃什么’一样的冷静和随意。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他当时彻底傻愣在原地,心里不知道是女生天天挂嘴边的男神突然跟他表白更震撼一点,还是她们的男神居然喜欢男人更震撼一点。域淙“啧”了一声,等得不耐烦,转身想走。元兖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大脑已经什么都想了。他恍恍惚惚想,是他跟我表白吧?怎么被表白的都没不耐烦,表白的人这么快就没了耐心。他鬼使神差叫住他,问,“为什么?”“你拉那首曲子挺好听的。”他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意外到怀疑他指的交往是不是跟自己理解的交往一样。元兖六岁开始学大提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间断过。他不喜欢大提琴,印象里大提琴不过是父母的炫耀工具,只要他们开口,他就得拿着琴去到人群中央,末了得到一些自以为嘉奖的评价,父母则在旁边拿着酒杯连连推迟。骤然被人夸,还出自与优秀、卓越挂钩的域淙,感觉惶恐的同时,还有一丝开心——被肯定的真实性取悦,心底里突然对大提琴、对音乐有了与厌恶截然相反的情感。“新世界交响曲。”元兖说。“我知道。”域淙回。
空气静默下来,域淙没再离开,但也没有说话。他闲适地好像只是听了一场音乐会,现在音乐会结束,演奏的人脸红心跳的站起身,观众则平静的靠着椅背,不带任何情绪打量舞台上的人。不知是出于求证,还是仅仅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音乐室与教室在不同的两栋大楼,元兖业余时间都会待在音乐室,在此之前从未在这栋大楼见过域淙。“路过。”域淙这样说。空气再次安静下来,音乐室里弥漫着沉默的尴尬。元兖悄悄打量域淙,域淙近距离的样貌比自己平时远远看着的还要有冲击力,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身边的人黯然失色。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呢?“还没考虑好吗?”域淙看过来。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距离这么近吗?偷看当事人,被当事人抓住的元兖,脸上刚刚消弭的红晕,再次爬了上来,脸上霎时烫的他无法思考。“啊?”他茫然地看着域淙,原来你没走,只是在等我考虑吗?域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眼里好像盛了湖,平静,无风无澜。元兖看着这样一双眼,大脑丧失转动,如捣蒜般点头,愣愣答,“想好了,想好了。”“你说你心里没有我了,但你心里真正有过我吗?”元兖一错不错盯着域淙的眼睛,神情里扭曲着痛苦和兴奋。“如果真的有我,你会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你爸用手段把我从英国赶到荷兰吗?还会任由你爸捏着元峰把柄,丢给他一些骨头,就让他不认我这个儿子,断了我的经济,不让我回国,也不准他们来看我吗?”域淙张了张嘴,发现喉咙里干燥着酸楚,他看着元兖,神情郑重,“对不起。”元兖笑起来,眼眶绯红,交错着无数细细蜿蜒血丝,“你是不是想说,对不起,是你太弱小了,保护不了我。”他深吸一口气,“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把我拖进你的反叛里来?我不过是你逃跑的借口而已。”“凭什么你心里什么没有我了,还要告诉我?阿淙,你对我太残忍了。”“凭什么你可以有那么多选择,而我要被剥夺所有?”域淙视线侧向斜对面,声音很低,像缥缈的风,“可我曾经,把我能给所有都给你了。”听见域淙这样说,刚刚脸上还浮现着痛快的元兖,如同被雷劈了般,怔怔地缓慢看向域淙,脸上再次呈现出痛色,本来白皙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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