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一次没有告别。林谷禾心里的悲伤突然猛烈的涌动,如潮水般激烈撞击心室。为什么呢?他们已经不是刚成年稚气未脱的少年,为什么仍然没有成年人的人情世故?离开前连再见和虚假的祝福都没有?工作人员的催促声响起,林谷禾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登机的廊道。登机的廊道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走在前方的乘客有的手中提着轻便小巧的行李,有的牵着小孩。廊道两侧整齐排列的舷窗沐浴在刺眼的白光下,窗外是皑皑白雪,白茫茫的雪原延伸至天际。说不上为什么,林谷禾往前走的步伐鬼使神差般停了下来,他往后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窗外的雪,平静安宁。但在那一眼里,他看见了域淙,看见了那双原本没有波澜的眼睛,像接通了电源的灯,闪烁了一下,接着快步朝他走来。眼前的画面开始如慢动作般播放,工作人员拦住了域淙,域淙试图解释,这时又来了另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他开始与工作人员交涉,域淙拉了拉褶皱的衣摆,一错不错地看着林谷禾。林谷禾走了过去,站在域淙前面,这时工作人员忽略了与他纠缠的陌生青年,开始催促林谷禾赶快登机。林谷禾的耳朵拒绝将工作人员的提议转化为神经信号,听觉神经无法到达大脑听觉皮层,而视觉神经在此刻尤为敏感,他看着域淙深棕色的瞳孔,与周围的虹膜形成鲜明的对比,说:“你不是这趟航班。”我以为你不是和我乘坐同一航班,但你一直跟着我走到了这里,我为我们居然有这样的巧合惊讶,但同时带着忐忑和雀跃。但你到了这里,又一言不发离开,我不得不想,我们的缘分和巧合在八年前已经用尽,余生也许需要我为那段时间抱着永恒的感恩。但现在你又回来了,看着拦着你的工作人员,我只能确认,你乘车的不是这趟航班。域淙没有回答,他把手机递给林谷禾,“你不愿意把手机给我,那我把我的手机给你。”他说,“小米,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吧。”【作者有话说】:“他是自由的。”林谷禾相当于很直白的说,你和曾经不一样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再优秀的人也可能会出现短暂的不自信吧,域淙就是。 家乡除夕夜,林谷意外又不意外地收到了域淙发来得短信。林谷禾在一片祥和、其乐融融里看着手机屏幕,感受到一种无处安放的仿徨。域淙发来消息问今晚吃的什么。他没有发群发的‘新年快乐’,而是用了疑问句,可以将天聊下去的疑问句。林谷禾看着餐桌上丰盛的年夜饭发呆,韩天的母亲夹了一块酱鸭放林谷禾碗里,林谷禾匆忙锁屏,笑着道谢。
吃过年夜饭,韩天开车载着林谷禾和黎蔚跑到郊区放鞭炮。韩天牵着黎蔚的手,打开后备箱,“少爷,来看看我的童年!”“什么啊?”黎蔚拿起一把紫色长条鞭炮,“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韩天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在手中轻轻摇摆,白光刹那点燃黑夜,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黎蔚跳开,韩天将细长的鞭炮甩成连续的圈,他看着黎蔚笑,噼里啪啦闪烁的白光跑进黎蔚的眼里。林谷禾站在他们旁边,视线固定在一片漆黑里,看着只有刚才鞭炮亮起来时展现出的狭小世界,想,不知道域淙玩没玩过这种烟花。林谷禾再次点开那串数字,一眼便从陌生到熟悉的数字。他没有回复,域淙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凌晨一点十五分,林谷禾被一阵规律的震动吵醒,他暴躁地看了一眼屏幕,几秒后,大脑瞬间清醒了,手肘撑着身体,微仰起来,眯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那串数字。说不可置信好像并不恰当,因为倍感震惊的同时,还有某种无法言喻的期待被满足的不真实感。震动持续了很久,期间林谷禾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接通电话时,大脑一片空白,他听着自己说“喂”时的颤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在你的家乡。”“……”林谷禾一下子坐起来,心脏快要跳出来,“哪里?”域淙似乎被林谷禾的反应逗笑,低沉愉悦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林谷禾的耳廓,林谷禾的心脏和耳廓同时鼓噪起来。域淙说了四个字。林谷禾从床上跳起来,脚接触到冰凉的地板,身体战栗了一瞬,快步走了几步,手指接触到似冰的金属,顿在门边,刚才冲上头顶的血液才像被按了暂停键缓缓回落,走廊地灯的微弱灯光将门缝变成一条白线。“你怎么……”林谷禾停顿了一下,开始回忆以前是否提过自己的家乡,记忆里是没有的,但也说不好的确提到过。当时觉得域淙什么都不问,而他急切摆脱身上的标签,两个同龄人像两张白纸一样简单默契的相处,他们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同,那样的相处简直不能更合他心意。“小米。”域淙说,“我想亲口对你说新年快乐。”林谷禾愣在门边,打了一个嗝,接着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急忙套上衣服,声音努力维持平静,“我大概五十分钟左右到达机场。”
百合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