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黏人啊。”话虽这么说,秦思意到底也没有把手抽走,他对钟情的纵容日益加剧,甚至有时都盖过了与林嘉时相处间的亲密。馆外有树木挡着,因此雨势并不像先前看上去那么大。秦思意走出屋檐在树荫下站了一阵,继而笑着将还在躲雨的钟情拽到了身边:“不会淋湿的,过来吧。”雨天的校园似乎格外安静,这样的氛围在无人的树林里便更为鲜明,沉寂地于空气中酝酿出朦胧的水汽,仿佛连呼吸都与草木同频。钟情没来由地想,要是在童话里,此刻的秦思意也许是会变成精灵的。他跟在对方身后,手却依然贪心地由对方握着。虎口抵住掌侧,不动声色地扣住了秦思意的骨节。从钟情的角度看过去,他其实已经和秦思意一样高了,哪怕不挺直脊背,只是自然地站着,也并不需要再将目光放成一个仰角。可他并不为此感到满意,他见过了太多次对方和林嘉时的背影,沿着前往宿舍的坡道,或是途经餐厅的小径。秦思意靠着爬满花叶的篱笆向前走,林嘉时的影子便从前者头顶盖过去,将对方完完全全藏起来。说不清究竟是羡慕还是妒忌,钟情总会在那些时候生出掩不去的酸涩,饱胀着填满胸腔,难受得几乎就要溢出来。“学长。”他拽着秦思意的手往回收了些,引得对方停下脚步,踩在一片落叶上,应声对上视线。“林学长是什么时候长到那么高的?”秦思意被他问得一愣,很快又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浅浅笑了起来。恰逢一滴水珠从叶片间滑落,巧合地再砸前者的睫毛上,乍看之下,倒有些像是被钟情给逗哭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高了。”秦思意说着抬手比了比,精准地停在了高出大半个头的位置。“是吗……”钟情恹恹压低了语调,沉闷地把最后一个字说得极轻,泄了气似的挪开视线,不太高兴地落向了一旁的灌木丛。说实话,他也并不是装出来这么一副烦郁的样子,只是略微又将情绪加重了些。于是,到了秦思意的眼里,他的学弟就成了一个会因为个子没别人高而生闷气的小朋友。“你也长得很快啊,”秦思意温和地捧住了钟情的脸,“刚来的时候还没有我高呢,你忘了?”他说罢又将那只手顺着钟情的下颌移了上去,指尖擦过耳后,不疾不徐地轻轻在后者发间拍了几下。先前的水珠因为这个动作终于从睫毛上落了下来,贴着秦思意的皮肤淌出一道泪痕似的水渍。钟情在它真正下坠前将它截住了,曲起骨节勾过秦思意的下巴,挑得对方向他仰出了一个索吻般的角度。雨雾让整片树林都充斥着浓郁的草木香,密不透风地织成一道墙,仿佛要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被迫接受这股气息。
但钟情嗅到了,掺杂在其中的,微弱的,来自于秦思意的清冽香气。“学长。”他凑了上去,近得几乎就要贴上对方的鼻尖。“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他离得太近了,秦思意的视线甚至都短暂地没能聚焦。钟情的五官在这个瞬间模糊得像是能望向多年以后,秦思意为这样的念头流露出些许迷茫,转而又因前一秒的错觉肯定到:“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才对。”“那学长可不可以最偏心我?”钟情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好的好的,最偏心你。”秦思意无奈地在对方脸上掐了一把。许是怕钟情不相信,末了又用哄莉莉一样的语气重复到:“在以后的所有人里最偏心你。”雨水又一次从叶尖落下来,制止不及地于句末砸向了秦思意的唇间。他还是像钟情第一次来游泳馆时看到的那样,下意识地一抿,接着就用手背将它擦成了一片浅淡的水渍。“雨好像下大了,我们回去吧?”秦思意的唇色被那滴雨珠浸得格外红润,饱满得像是咬破了樱桃,只把艳丽的汁液留在了唇瓣上。如果现在咬一口该是什么味道呢?钟情的脑海里奇异地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看着秦思意挺拔的背影,突然就从心脏的角落里生出了躁动。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小狗呲着牙想要撕咬主人,可真正张开嘴,却又只会用牙尖挠痒似的去触碰。两人回到馆内,林嘉时刚巧结束了训练,他从泳池里出来,湿淋淋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十分好脾气地等着秦思意帮钟情收拾画具。“你们刚刚去哪里了?”闲着无聊,林嘉时随口问了一句。秦思意将一支笔收进桶里,见钟情始终不答,只好起身看向林嘉时:“在外面走了一圈,雨好像比之前大了。”有时候,钟情会觉得自己十分小心眼。就比如现在,秦思意也许只看了林嘉时一秒,或者在一秒过去前便已然将视线落回了钟情身上,可他还是莫名感到烦躁,仿佛条件反射般顷刻便对林嘉时起了敌意。这种奇怪的焦虑甚至还是双向的,在厌恶对方的同时,钟情也在为自己不够优秀而困扰,至少从任何一个角度去分析,钟情都不认为自己有哪一点可以即刻就超越林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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