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粒种子。”——一粒,尚且不知会结出喜悦还是苦痛的种子。夜里是不会有太阳升起的,可秦思意的眼眸里却星星点点闪烁出缱绻的光。钟情去握他微凉的手,在拢住对方指尖时,又听见秦思意的嗓音清凌凌响了起来。“我好偏心。”“嗯?”钟情仰起头,逆着光去看秦思意。后者纯白的睡衣融在月光里,变成一层裹住他的薄霜。“你不知道,我其实很偏心。”霜色又化作白纱,随着秦思意的动作覆在钟情的脸上,淡淡携来朝露的清香,摇曳着坠下一道轻絮似的影子。“偏心我吧。”钟情说。“很久没有人偏心过我了。”秦思意没有出声,他的嘴唇润着水一样湿红。钟情凝着对方的唇瓣看了许久,继而捕捉到它翕动了一瞬。如同幻觉一般,轻飘飘送出了一个字。——或许,自己想要的并非只有偏心。这么想着,钟情托着秦思意的指尖将手抬了起来。他认真地坐起身,目光里带着孩子一般的青涩与纯真。稍等了片刻,难以预料地引导着秦思意,轻轻将对方的指腹抵在了那两瓣嫣红的嘴唇上。柔软的,像烂熟果实一样的唇瓣从秦思意的指尖陷下去,施力的却另有其人。这样陌生的认知让他产生了奇异的动摇,提线木偶一般,再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出回避。面前的人是钟情,所以秦思意并不觉得危险。他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像旧居中笼着纱的雕像,也像舞剧里古典且沉郁的美人。钟情的双手并没有继续移动。他将五指挤进了秦思意的指缝,交握着回落到了枕边。万籁俱寂,空气里只剩隐约躁动的心跳。“晚安。”“晚安。”——翌日,l市的黎明照常到来。冷调的灰蓝掩去路灯的光亮,从更远的天际渐渐染遍目之所及的一切。钟情迎着晨雾坐起来,盯着窗帘间的缝隙发了会儿愣,继而转过身,无甚表情地端量起仍在睡梦中的秦思意。
对方侧卧着,挺拔秀气的鼻梁有一半因为蜷缩的身体而没入被窝,如同被截断了。钟情俯下身,仔细且认真地凑近去看,秦思意脸上柔和的线条便又模糊地出现在了阴影里。压在他脸侧的被角折出几道褶皱,由昏暗的光线衬着,仿佛一只强硬地捂住了对方口鼻的手。钟情为自己的想法闪过了一丝诧异,很快却又开始好奇,悄悄将自己的手掌盖了过去。均匀的呼吸扑在了指缝间,由于覆盖的角度,秦思意的睫毛甚至抵在了钟情的手指上。后者心痒地靠得更近,鼻尖几乎都要贴上手背。总显得薄情的眼睛聚起痴迷的色彩,熠熠围着对方打转。钟情对现实的逻辑被秦思意融化了,淅沥沥变成一汪水,晃得他连思绪都不再清明。他混沌地在脑海中挤出了一个念头,艰难地组词造句,最后拼拼凑凑,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读不懂的结论。——矜贵的只是清醒着的秦思意。对方睡得很沉,眉心却清浅地蹙着,不知怎么就有些像被谁欺负了。钟情没有将手挪开,尝试解构画面一样整体地去看。秦思意蹙起的眉头就又变成了某种精致的无望,好似被那只掩住了口鼻的手,死死按进了一旁的枕被里。“学长,学长。”钟情把对方叫醒了。正如他所料想,那双眼睛只短暂地在最初有过一瞬失神,它幻觉似的一闪而过,即刻便被更漂亮,更耀人的光芒取代。秦思意不疾不徐地将睡衣领口整理了一番,优美的颈线向着布料边缘延伸,白润得几乎就要融为一体。他做完这些才终于回看向钟情,抬手轻轻将后者额前的碎发拨得服帖。“送你回家,还是下周一起去学校?”秦思意问。他坐在床上,一只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则顺着先前的动作搭在了钟情的膝盖上。这样的姿势令他的肩膀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角度,无意间便又让刚整理好的衣领滑向了偏下的一侧。钟情盯着那圈领口一点点下滑,最后停在锁骨过半的位置。引诱似的,从秦思意天生的傲慢里流露出了极具反差的,唾手可得的廉价。这样的感知并没有使钟情产生任何正面的情绪,他反倒倏然生出一股躁郁,甚至就要去指责秦思意的‘放荡’。但他又始终清楚地知晓,这只是自己无端的臆测。无论说给谁听,都会被批评上一句,自大且卑劣的,对他人的污蔑。因此,钟情和往常一样,选择将他认为不该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心烦意乱地往对方眼里看了片刻,见秦思意终于表现出了不解,这才伸手,将对方的领口调整到了足够端正的位置。“一起去学校吧。”钟情回答了对方提出的问题。两人洗漱完毕,前后从楼梯走下去。木料在脚下发出陈旧的响声,几级台阶之后,愈发变得和谐与规律。林嘉时一早就坐在了餐厅,正拿着平板核对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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