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以后的秦思意一定已经在温暖的海滨,用全然不同的心境生活着。——直到傍晚,钟情也仍在畅想尚未到来的日子。秦思意买了些玫瑰,坐在先前的水池边,将它们和前一天收到的那支花一起插在了花瓶里。不规则的绿色玻璃瓶装上池水,漫出青苔似的浓绿,晃晃悠悠折出黄昏的色彩,将那些玫瑰衬得比斯特兰德庭院里的更为热情。他在放下花瓶之后把手伸进了雕像倒出的水帘。小臂破开紧密的水幕,溅出四散的水珠,砸入池间,也砸在钟情挺拔的鼻梁上。后者看着秦思意绕过一圈,及膝的池水随着对方的步伐晃动,映出天空蓝紫的暮色。有一小片云在其中漂游,浮在水波上,变成一条不存在的,行动迟缓的小鱼。不知是不是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秦思意在即将触碰到那团影子之前停了下来。他沉默地站在水池边上,仰头去找应当存在于天际的云,好久才看腻了似的挨着石台坐下。“好困啊。”秦思意小声说了一句。钟情朝他走过去,紧挨着坐到了边上。对方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在不久之后枕着钟情的大腿躺了下去。他眯起眼看天空,傍晚的海风吹散白日的余热,也带走团积在海面上的云,将远景变成广阔无瑕的渐变色。一种令人放松的倦怠很快在这样的氛围中弥散,秦思意压着钟情的衣摆闭上眼,惬意地睡在了山顶吹拂的晚风里。他略微曲着些腿,左手散漫地垂进池水里,沾着凉意,随水波一道在泉边起伏。钟情等了一阵,见秦思意没有把手收回来,于是托着对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细白的手从水面下揽了起来。水滴从两人的掌心和指缝间滑落,连成一道道渐弱的珠帘,直到最后一点都从掌间流走,秦思意这才用沾湿的手掌反握住钟情,睁开了那双装睡的眼睛。他坐起身,凑近了,神思迷蒙地盯着后者发了会儿呆。钟情不去打断,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到秦思意终于看够了,小动物似的,又一言不发地窝进了怀里。“我要睡觉了。”对方说到。“晚餐要叫你吗?”钟情轻抚着掌间的碎发,附耳去问。“你累了就把我叫醒吧。”渐浓的夜色里,秦思意含糊地给出了回答。他在这个傍晚梦见了钟情,在与索伦托不甚相似的海边,却用相似甚至更为直白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哪里?”秦思意问钟情。
“劳德代尔堡。”后者没有犹豫地道出了他一直向往的地点。 电影『“钟情就是钟情,我不会认错的。”』稍晚些时候,秦思意醒了。他醒在入睡的水池边,喷泉在水面上砸出连贯的声响,像一首不断重复的单调安眠曲。“几点了?”他仿佛从来没有想过钟情可能离开,尚未完全清醒就先向对方提出了问题。好在对方也确实如他所料地仍旧待在水边。钟情将女佣编好的花环放到了秦思意的发间,捎带着把对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看了看表回答到:“快八点了,正好是晚餐时间。”“不无聊吗?”秦思意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钟情怎么会觉得无聊,这里没有作业也没有林嘉时,秦思意所有的时间都只能够和他一个人分享,他一秒都不嫌少,遑论一整个静谧悠长的黄昏。他在这天傍晚规划了接下来的时间,索伦托的娱乐设施不多,游客们多是为了自然风光和历史建筑而来,日落之后似乎更适合待在家里。“我挑了几部电影,要一起看吗?”修道院的其中一间房间被改建成了影音室,边上的小隔间则存放有许多如今已然绝版的光盘。钟情不认为那是父亲会收集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将它们当成了前任房主的赠品。秦思意朝桌上扫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封面并不显得那样精致的盒子上,指着它青绿色调的背景说:“就看这个吧。”户外的气温在夜晚降到了一个适宜的阈值,钟情因此没有选择将秦思意带去影音室,而是在晚餐期间让这座别墅的维护人员们在更高处的露台搭起了投影设备。比起林嘉时,此刻在索伦托的两人都有一种天然的傲慢。他们不擅长向服务者表达多余的感谢,而更习惯直接下达指令,在一切完成后,享受凭空诞生的理想环境。结束用餐后,秦思意先回房间洗了个澡,午后的阳光太烈,晒得他连额角都出了汗。吃那个柠檬味的冰淇淋时,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也有可能跟着冰淇淋球一起在索伦托的烈日下融化。秦思意披了件浴袍出去,铁灰色的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得几乎泛着光晕。他推开塔尖下的木门,放映机细微的声响就已经从风里悠悠传了过来。钟情蓦地回头,半倚在藤椅上朝他招了招手。“好久没看见过这样的东西了。”秦思意指的是一台有些年头了的cd机,两人围着它研究了一阵,顺利将光盘塞了进去。开始运转的声音其实和摄影俱乐部的同学带回休息室的磁盘很像,只是没有相似的外形,看起来也并不显得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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