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才来农场工作的年轻人十分吃惊:“现在还有这样的事啊,林雾不才十七岁吗,也不能结婚吧。”一位五十几岁的阿姨叹气摇头:“你是城里来的娃娃不知道啊,这事在农村虽不说处处可见,但也有,现在好些了,以前太常见了,有好多初中一上完就打工嫁人的。”年轻人惊叹:“没人管吗?她还是未成年呢,村委会呢?”“怎么管呐,林雾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吧,她伯娘等她一成年就收彩礼嫁人,到时候一问,你情我愿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哟,村委会也难做这工作的,各人有各命吧。”其余人都唏嘘不已。何夕想起昨天林雾临走前的目光,忽然心思一动,收拾碗筷后连忙跑到办公楼,翻出前几天招工填写的个人信息薄。林雾云苍山小沟村二组没填联系方式,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何夕找了辆皮卡车上了山。两旁青山延绵,山上种了大片竹林,翠竹遍布,铺碧叠绿,山间薄雾还未散去,像流动的绸缎环绕在绿意间。小沟村在大山深处,何夕开了半个小时才到。皮卡车停在村子口,何夕看到村口有几个老汉围着打牌,便上前打听林家住所。老汉打量着眼前这位踩着皮靴的短发女人,看她是生面孔,有些顾忌道:“你找她做什么?”何夕礼貌笑道:“我是山下归园农场的老板,林雾前两天在我那儿打工没领钱,给她送工钱。”老汉吐了口烟出来,笑得露出黑黄牙:“送钱好啊,她家不好找,要不我领你去?”何夕会来事,走到一旁的小卖部里买了盒烟递给老汉。老汉心花怒放,扔下手里的牌就领着何夕走了,留下其他老汉骂咧的声音。后续的路程不能开车,山路泥泞崎岖,老汉带着何夕走了大约半小时,总算停在一处平房前。与村子里的大多数房子一样,长条巨石垒砌的墙面,搭着黑色瓦片,房子背后是一片青翠竹海,远远望去有归隐山林的意味。老汉领着何夕穿过一块块水田菜地,走到林家院子里,一旁拴在门口的黄狗见到有人叫了起来。犬吠声划破村子的宁静,乍然的声音让人惊慌烦躁。老汉啐了一口,骂道:“憨狗叫什么叫,哪天把你炖了。”木门敞开着,不一会儿就有人走了出来。女人身材微胖,系着围裙,看到老汉后吼了黄狗两句,黄狗哼唧两声停了下来。“爹,你来干啥。”女人冲老汉说话,脸却看着何夕。老汉坐在石墩上点了根烟,吧唧两口道:“这位老板来给林雾送钱哩。”
女人当然认识何夕,昨儿两人拉扯了半天,自己差点把她脸挠花,就说城里人外强中干,说是练得身强体壮,实际干起架来都不顶用。她冲何夕冷哼一声,伸手道:“给我吧。”何夕无视她,看了眼左边狭小的窗口,淡声道:“林雾的钱,我交给她。”屋子里传来脚步声,林雾跑到门口,巴巴地望着何夕,喊了声姐。何夕冲她招手,林雾走过来,手里塞进个信封。女人抻着脖子看,刚想伸手夺就被何夕抓住,何夕直视着她重复道:“这是林雾的工钱。”女人有些恼:“什么林雾的,她吃我的穿我的,挣点钱不该交给我?”何夕不理她,问林雾:“你还想念书吗?”林雾先是有些迷惘,听到念书后眼神逐渐坚定,她郑重点头:“想。”何夕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妇女叉着腰,声音尖锐:“做什么,你还要管闲事?这孩子念不念书我说了算,你算哪门子东西。”说完就扯着林雾胳膊准备走进屋内,林雾回过头看着何夕,扯了个笑容:“姐你回去吧,谢谢你专程跑一趟。”何夕看着她,思忖片刻,对妇女说:“大姐,留个联系方式,要是我农场请零工下次可以再喊林雾。”妇女狐疑地看着何夕,纳闷她态度怎么来了个大转弯,但一想到对方是个大老板,指不定以后儿子工作还能指望她,她就报了手机号。何夕临走前摸了摸林雾的脑袋,柔声道:“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兴许是想到能解决儿子工作,妇女对何夕的态度也热络了些,她笑道:“那你来前给我电话,吃了饭再走,也没好好招待过你。”何夕颔首,心中微哂,抬脚往外走。一旁看戏的老汉也拍拍屁股跟在何夕身后。老汉跟着何夕又回到村口,与人笑谈了番坐下打牌。何夕下山后回了趟农场,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换了辆轿车往市里开去。今天是周六,一进市区车流量就增加,何夕驾着车龟速行进着。等红灯的间隙,她接到母亲的电话。“妈,我到商场附近了,要带什么东西吗?”顾女士撒娇道:“乖女儿把自己带回来就行了哦,妈妈做了你最爱的糖醋排骨,你开车注意安全啦。”对于母亲的撒娇何夕已经习惯了,她看了眼红灯倒计时,淡定道:“行,我开车了。”挂断电话后,何夕起步,绕过环岛时,她看到大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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