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个姿势,躺在单人沙发上,腰腹坠入沙发软垫,膝弯和脖颈搭在沙发扶手上。不舒服,但是我没有动,看着周令也摆弄作业和笔,“我习惯了。反正我爸就是这么个人,贾芳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否则我也不会没有大学读。”周令也的手摸着笔,提起来又放下,放下再提起来。如此反复几次无用功之后她叹一口气,转过身很无奈地说:“陆祺燃,我真的没有可怜你。”“那你为什么做出那个表情?”“因为。”周令也吞了一口唾沫,下了很大决心地说,“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和爸爸说脏话。”我悟了。我忘了,周令也全身上下就散发着一股‘好孩子’气息,她的生活肯定一直是按部就班的:听爸爸妈妈的话,上学放学,一丝不苟地完成作业,考班级甚至年纪第一……她可能在今晚之前都没有一次性听到过那么多‘文明用语’,更何况还是对自己爸爸说。我翻身坐起来,恢复盘腿的姿势举起双手,“我错了。”周令也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看着我,小橘灯的暖橙色把她的眼睛照得透亮,泛着橙光。我看见她笑,分明是被她笑话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心。我故意用莫名其妙的古怪腔调逗她更开心:“是我不对,我应该说普通话,做文明人。”周令也就捂着嘴,笑歪在沙发上。她的长袖滑落下来,手腕外侧光滑一片,但我却想到她手腕内侧弯弯曲曲的疤。陆建军到底没有找到我。任凭他想破脑袋——当然他根本不会去想,挂断我的电话之后他估计又重新拿了钱给贾芳明——但总之他肯定不会想到我其实就在离家一条小路远的隔壁小区。我渐渐开始习惯在周令也家的生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之后随便找点东西吃,然后就开始画画。我在网上看见一个比赛,如果能得奖,最低也能有五百块钱。我打算试一试,如果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个比赛也不需要我交钱参加。周令也说我这样很好,每天放学看见我的时候就会问我的进度。对,我每天晚上会去接她放学。她也渐渐习惯了我的存在,至少放学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把书包交给我拎,而不是问我是不是专程来给她拎书包的了。所以我每天去接她的时候会把速写本也带上,给她看我画的东西。我画的是一个短篇的漫画。周令也央求我把她画上,我就让她当主角做公主,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拒绝王子的求爱。最后我想让她做女王。周令也看得很入迷,但是我觉得我画的挺烂的,进度一卡再卡,她还老是催我:“然后呢?我赢了吗?”我从她手里把速写本拿回来,说你当然会赢,你是公主,你肯定会赢的。然后周令也那双盛满水的眼睛就弯起来对我笑,“总是赢,我好厉害哦。”“对啊,你就是最厉害的。”周令也歪头看我,“那如果我不是公主呢?”我把她的书包换了一只手拎,同时想了想说:“你不是公主也会赢呀,你是我的女主角,我一定会让你赢。”
周令也走了两步,又追问我:“那如果我不是女主角呢?”她好像是在说我的漫画,但我又觉得她不是在说我的漫画。毕竟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生活里都没有奥特曼或者哈利波特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主角的救世主出现,我们真实的活着,没有人是主角,但又好像都有机会成为主角。我知道怎么说会让周令也感到高兴。因此我说不会,不管世界多破烂,我都一定会让你做我的女主角。周令也的小鹿眼就弯起来了。她甜甜的说:“陆祺燃你真好。”我没接话,但我觉得我并不好。真正好的人是周令也。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也会有人愿意让她做自己生命里的女主角。-------------------- 未来小满那天,周令也用a4纸折了一张小牌子,上面用饱满的黑色墨水笔写‘距离高考还有17天’。我看见了,问她:“你紧张吗?”周令也把嘴唇抿成一条线,盯着自己做的牌子上的字,郑重地点点头。我在她身边坐下,顶灯暖橙色的光芒把我们两个裹在一起。灯是我前几天换的。我当时对周令也说你既然不喜欢太亮,那就换一个没有那么刺眼的。不然总是对眼睛不好。周令也当时没说话,但是我看出了她不情愿。我又说我这几天画画都看不清,感觉眼睛好像近视了。周令也那时候才说“好吧”。我没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光亮,就像我至今也没有问她手腕上的疤,以及为什么那么关心我。这是一种我自认为的‘体贴’。周令也大概过的也没那么快乐,从我这几天接她放学来看,周令也没有朋友。在这个年纪没有朋友是很难得的事情。虽然我的朋友们都去上大学了,但是我有时候还和她们联系。可周令也好像除了我以外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过我能算她的朋友吗?我对周令也说:“没事,我当时也紧张的要死。考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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