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子只卷了一下,规规整整,卷起来也没有褶皱,两边看上去宽度一模一样。袖口隐约露出了一截手腕,看着不太利落,但是他干起活来却相当认真,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只盯着床头那一处,反复的擦拭,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直到上面被破旧贴纸黏住的一小块黑色彻底消失,连藏在小角上的一粒尘埃都被抹去,床头重新露出浅色的漆面,这才罢休。这样的几近偏执的认真把许迦南给虎得一愣一愣的,她就捏着那块布,看沈司瑾看走了神。她一会看看被擦拭过的地方,一会儿看看那双认真的近乎偏执的眼睛,心中忽然抖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抖了一下,觉得有点……形容不上来的感觉。沈司瑾知道刚才那个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在盯着自己看,他也就任由她打量。他的眼睛就只盯着有污垢的地方,固执的要抹去这房间中的所有污渍的痕迹。许迦南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司瑾将一张灰扑扑的、甚至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床,擦得像是家具城里面的新物件一样,心中的敬佩登时如滚滚江水。她对沈司瑾竖起了大拇指:“哥哥,你真厉害!”那边,窦春燕和杜嫣原本一边干活一边低低的交谈着,许迦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弄得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窦春燕果真惊讶的说:“呀,小瑾真能干啊。”杜嫣抿了抿唇,应了一声,似乎没见多高兴。屋子不大,也没什么物件儿,收拾起来很简单,铺上行李箱里装的床单,就能住人了。窦春燕跟着收拾了两间小卧室,杜嫣就说什么都不要她帮忙了。无法,窦春燕拎着自个儿闺女回家了。二十分钟后,沈家的房门又被敲响了,还是窦春燕。许元福下了工,带回来一个凉菜,窦春燕揭开蒸锅,米饭已经熟了,蒸屉下面的小米粥也开始飘香,又炒了两个菜,晚上的餐桌冒着烟火气,窦春燕跟许元福说了对门的事情,两口子一阵唏嘘。谁都看得出,人家搬回来脸上没有一点高兴模样,这并不是好事。许元福也是个热心肠,就跟妻子说:“你给那家人送些饭菜过去,大晚上的,肯定什么都没吃呢。”窦春燕倒是把这事儿给忙忘了,听丈夫这么一说,一拍脑袋,站起来,去了。许迦南握着勺子晃悠着自己的小短腿儿,一听窦春燕又去对面,放下手里的小勺子也要跟过去,结果被许元福一把抱起了来。“南南,哥哥那么好看呢,都不打算搭理爸爸了?”许迦南一张小嫩脸被许元福的胡茬子给扎到了,哇哇叫着要下去,屋子里面鸡飞狗跳的,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父女两个人在闹。
杜嫣没拒绝窦春燕,她今天欠这家人的太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了,她能饿着,但是她不忍心让沈司瑾也跟着挨饿,她又道了谢,这次收下了窦春燕送来的食物。窦春燕就是看杜嫣这么有礼貌,面皮薄,才觉这并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所以她愿意帮忙。否则她又不是什么冤大头,她也不是对谁都热心肠的。转眼已是深夜,杜嫣拖着疲惫的身体睡去。她自己辗转着,在床上睡不着,披着衣服起身,站在窗边,独自对着外面一片漆黑发呆。紧闭的小房间中,沈司瑾依然沉默的坐在床头,他也朝着房间中的唯一一扇窗子,看向外面。只不过入眼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桌上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熊猫灯。放假是许迦南小朋友人生中的头等大喜事,第二天,正巧赶上窦春燕歇班,于是她就带着闺女去找姥姥了。姥姥和姥爷住在镇边的村落,骑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离得不远。许迦南背着姥姥给织的嫩黄色小挎包,姥姥手巧,小挎包勾的圆乎乎的,上面还有红色的小花和嫩绿的叶子,模样鲜艳好看,小包里里面装了几样小零食,跑起来的时候扑簌簌的响。刚到了大门口,她就迫不及待的从窦春燕的自行车后座上窜了下来,窦春燕给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在后面让她跑慢点,可是许迦南已经站了起来——“姥姥!姥姥我来看你啦!!”姥姥笑眯眯的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小老太太站在台阶下面,看着小外孙女像一个小炮弹一样从大门口冲了进来,呵呵的乐着张开了手。许迦南还记着妈妈叮嘱过的话,于是到了姥姥面前就一个急刹车,慢慢走到了姥姥的怀里。“南南是不是放暑假啦,姥姥给你做好吃的,快进来!”“妈,您别这么惯着她!”窦春燕停好了车子,走进院子,没好气的瞪许迦南,忍不住数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跳车,太危险了!”许迦南从小调皮,就是闲不住,这种话不知听了多少遍,每次都认真的记着,可每次都不长记性。要换做平时,她就乖乖认错了,可现在姥姥还在这儿了,她自觉有靠山,就搂着小老太太,把自己的小脑袋全都埋在姥姥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她妈。那眼神可怜巴巴的,认错的话也小到还没蚊子的声音大。姥姥果然就不乐意了:“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把南南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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