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鸟雀的“啾鸣声”响起,惊起了正于硕大树冠下倒伏的乌鸦,“扑棱”的声音簌簌响起。虞行烟咬紧下唇,往自己腿上狠掐一把,待痛感越来越强后,她抽着冷气,哆嗦着唇,终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疼痛给予了虞行烟极大的动力,她依仗着痛感,在河滩四周仔细搜寻。大雨过后,浅滩上被冲上来不少杂物。虞行烟提着裙摆,小心避让着动物的尸体,湿漉漉的黑枝,以及软烂的泥土。滩泥软烂,很容易将人陷进去。走出几十米后,虞行烟已累得气喘微微。她从地上拾起一节笔直的树枝,充当拐杖,缓慢前行。行了一刻钟后,虞行烟眼睛一亮。目光尽头,一个人正面朝下,躺在河岸上。她离得远,只能看见他着身黑衣。虞行烟双腿似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她拄着杖,快速朝他赶去。到得身边,她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个男子。虞行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翻身,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修眉冷目,鼻若悬胆,却是陆霁。虞行烟心头微松,双手轻拍他的脸,没有反应。虞行烟心下微沉,鼓足勇气将食指伸至他鼻下,探他气息。一会儿,指下才传来极微弱的呼吸声。还有救!虞行烟心中大定,忖度着他应是呛了水,才昏迷不醒,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很快,她便找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将它垫到陆霁身下,快速拍打他的背部。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传统的人工呼吸,可她力气小,双臂乏力,难以长时间坚持。而且人工呼吸对施救者的专业素养要求较高,若施救者用力不当,极有可能会积压他的胸腹,使得溺水者肋骨刺穿肺叶,引发严重后果。这个法子应当比人工呼吸更安全。虞行烟垂下眸子,双臂不停。不知过了多久,等虞行烟渐渐力竭时,手下的男子忽然一动。虞行烟只见眼前男人似要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什么东西,待摸了个空时,才猛一睁眼,与一脸欣喜的虞行烟对上了眼。“你终于醒了!”虞行烟几乎要喜极而泣。天知道她刚才心里有多害怕。一路惊变,醒来后又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心里的惊惶难以述说,只能忍着恐惧,一遍遍地给自己加油鼓励。见到陆霁,她极为惊喜,以为自己有伴了。不料他昏迷不醒,她只能按照记忆笨拙地给他施救。幸好,幸好!虞行烟眼里几乎要泛起一层水雾,劫后余生的喜悦令她难以自持。陆霁只见眼前女子花着脸,满脸都是激动。刚醒来,他神色还有些怔松,可见到虞行烟后,记忆瞬间回笼。
庄上惊变,密林出逃,洞穴避雨,洪流爆发……明明只过去了一天,却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到女子如此挂心自己,甚至兴奋地掉了眼泪时,陆霁心里蒸腾起阵阵暖意。他已许久没有体会到这般纯粹的关心了,不是因为他尊贵的储君身份,也不带任何目的,仅仅是因为他自己,陆霁这个人。危险其实还未完全度过,可陆霁的心却放晴了。虞行烟见男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然后在某一瞬间,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如朗月开怀,金乌出云,万丈霞光撒下,光艳夺目。她的心也随之猛地几下。男色惑人啊。虞行烟本欲问他在笑什么,一对上他的眼,便被他瞳中极强的愉悦感染,一下子没忍住,也跟着轻笑起来。浅滩上两人的笑声传出很远。二人在原地呆了会,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七八成后,方起身向前。日头渐高,两人沿着浅滩,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也没发现其余三人的踪影。温度升高后,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浓,虞行烟屏息,努力按下喉间涌起的不适。陆霁神色凝重。他目光远眺,思索片刻,转身对虞行烟说道:“他们三人许是被冲到别处了。”身边的河,细细窄窄的一条,从遥远的西侧蜿蜒而来,是大江的支流。陆霁大概能想象出二人的行迹:落入洪流后,他们二人先是随水浮沉,飘进河里。又被水浪拍打。待潮汐褪去,方浮至河滩。虞沉、绿翘、韩光想来是被冲到了某处,所以才遍寻不见。虞行烟点头,犹抱着微弱的希望,暗道:她和陆霁能死里逃生,那三人说不定也行。莫要提前泄了气。她一边给自己信心,一边露出个苍白的笑:“咱们接下来去哪?”陆霁垂眸看她。她的发髻早已散开,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也蹭上了不少黑泥,看起来比往常狼狈许多。因着衣服破损,陆霁便把自己的外衣脱给虞行烟,让她遮身。黑衣宽长,极不合身,虞行烟的身子缩在里面,小小的一团。明明形容如此狼狈,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的,还能挤出个笑来,强自镇定。陆霁看她几眼,沉声道:“往上走。方才我看见下游附近有两个木屋。”虞行烟点头,跟在男人身后。刚走没几步,陆霁忽然停了下来,问她“你的鞋还能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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