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珊随口问道:“什么事儿啊?”韩素攥着韩潇潇没有说话,顾珊奇怪地瞥她一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顾珊向来喜欢热闹,若是有三两玩伴一道,她能在此地玩上一个时辰。明月爬上树梢,东篱大街却依然亮如白昼。再晚一些,舞龙舞狮也逐一上阵,龙游四海,气势磅礴,如波涛起伏。还有戏班子在空地搭台唱戏,水袖流舞,如梦似幻,珠翠头面上的流苏随舞而动,博得看客满堂喝彩。顾珊从街头玩到了街尾,手中拎满了小袋,额头沁出几滴汗,双瞳在光下微微发亮。韩潇潇跟着跑了一路,手上拿着一串顾珊硬塞给她的冰糖葫芦,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玩够了?”韩素从戏台中抽神,“饿了吗?”顾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用晚膳,不过买了点小吃垫肚子,现下韩素提起这茬,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肚中空空。“还行吧。”顾珊向来嘴硬,“你们若是饿了,本小姐可以大发慈悲地请你们去天禧楼吃饭。”韩素:“那就多谢大小姐了。”韩潇潇举着糖葫芦帮腔:“谢谢顾姐姐。”顾珊满意地一抬下巴:“跟本小姐来吧。”京城之中,无人不曾听闻天禧楼的名号。这是皇城脚下最名贵的酒楼,迄今为止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传闻它的第一任掌柜白手起家,以自创的菜式闻名于世,慕名而来者源源不断。一直到昭康年间,现任掌柜心念一动,兼顾起了青楼的买卖,一个个精挑细选的风尘女子引得众多达官显贵蜂拥而至,天禧楼的生意自然是更上一层楼。韩素先前仅仅听过天禧楼的名号,并未亲自踏访,一是她不喜出门,二是周宁不许她来烟花之地。因此,当她看到大堂奔放热烈的画面时,尚且能不动声色地装瞎,但当她望见顾珊熟练地与小厮交谈要一房雅间时,内心就有些惊讶了。“你经常来?”韩素状似随口问。“还行吧,我哥倒是常来。”顾珊撇撇嘴,显然不想多提。“你哥?”韩素一顿,这才想起长安侯还有个长子,名为顾裴。只可惜此人不学无术,爱混迹烟花之地,还交了一堆狐朋狗友,外人说起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叹上一句。长安侯早些年曾试着管过他,可惜没用,长此以往,便也放弃了。“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全请了。”顾珊将菜单往前一推,下一秒却被韩素推了回来:“我没来过天禧楼,大小姐替我挑几道口味不错的菜吧。”顾珊见状也不推脱,又对着韩潇潇道:“小家伙,你有没有什么忌口?”韩潇潇口中塞着冰糖葫芦,摇了摇头。“吃慢点,不够给你买。”顾珊嫌弃地啧了一声,又对着一旁的小厮倨傲道,“按着之前的样式点吧,那几道辣的就不用上了,换成甜的。”
说完她别别扭扭地望了韩素一眼,心中腹诽着和某些人吃饭就是麻烦,却恰好对上韩素含笑的双眸。那目光如炬火,似乎能轻而易举地拨开伪装,看清她心后藏的那点柔软。她问:“顾小珊,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韩素:逗小朋友玩真有意思 梦魇=====================“谁管你吃不吃辣!”顾珊一下子拔高音量,“自作多情!本小姐不要辣纯粹是因为这两日喉咙疼!”她说话中气十足,声音也不见沙哑,这点谎话显然站不住脚。可韩素还是很给面子地顺道:“嗯,是我多想了。雅间位于二楼,前用一红帘隔断,人影绰绰,悠扬婉转的唱腔便随着舞动的水袖传了上来。流水般的菜肴一道道端入,摆盘精致,千金难求。顾珊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兴致缺缺地夹了几样菜便放下了碗筷,挑剔道:“这回怎么做这么咸,天禧楼的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韩潇潇好奇地尝了一口,嘀咕道:“明明很好吃……”顾珊转着酒盏:“对了,再晚一些护城河有划船比赛,谁要陪本小姐去看?”韩潇潇嘴巴塞得鼓鼓的,悄悄低下了头。韩素搁下碗筷:“潇潇累了?”韩潇潇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桌上留了大半的饭菜,轻声道:“姐姐,我没吃饱,你们去吧。”她手上还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面的冰糖有些融化了,黏腻地粘在细木棒上,闪着细碎的光。顾珊皱眉道:“小家伙,你知不知来天禧楼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一个人行吗?”韩潇潇乖乖点头:“没事的。”倘若顾珊多了解了解如今的天禧楼,她必然说什么都要带着韩潇潇走。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后来的许多年,三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想,倘若顾珊那日没有突发奇想去护城河,倘若韩素多留一个心眼,倘若韩潇潇改变主意跟了过去,一切的噩梦源头是不是可以避免。养在温室中的花对世间万物总是怀揣着美好的希冀与天真的向往,见到伪装成锦绣的深渊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顾珊急着去看比赛,唤来小厮为韩潇潇重新点了几道热菜,别扭地叮嘱她别乱跑,她们晚些就过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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