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听到了一个粗犷大人的嗓音:“大人,今年的蛊虫水平不行啊,一个都没活下来,您看需不需要重新筛选?”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数万次地出现在血腥味的清晨,出现在她摆脱不掉的梦魇里,甚至就在不久前,还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带到笼内。是塔里的教官。又是一阵寂静,像是世界陷入了沉睡。紧接着,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黑靴停在了她跟前。“不用。”有个声音自上方响起,干净,清冽,带着与地狱格格不入的温柔,将她心脏轻轻往外一扯。“这里还有个活人,带回去,剩下的,处理干净。”44号艰难抬眼,用尽全力想看清一切。那人和所有教官一样,带着副黑金属锻造的面具。救她的人,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私奔=====================44号醒来时,望见的是漆黑的天花板,熟悉的血腥味溢满口腔,呛得她鼻尖发酸。没有苦尽甘来后的光明,也没有渴求一生的关怀,那个黑靴铁面的人,亦不见踪影。她浑身软乎乎的,像刚死的尸体,思绪却极为活跃,然而从外表看上去,却只觉得她在发呆。这场独角戏很快便落幕,几乎是在她醒后的没多久,外头的那道锁便咔嚓开了,守门人语气谄媚,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他的毕恭毕敬。“大人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哎呦也不知这死丫头什么运气,竟能得大人青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声淡笑顺着门缝溜入屋内:“好歹是从地狱囚笼里出来的,总不能这么轻易死了。”“大人您也太心善了,就这事鬼主都说过您八百回了!您啊,就是改不掉!”大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动静,这屋子似乎许久没用了,灰尘漫天飞舞,屋内臭气熏天。44号将断了一半的头扭过来,这才发觉自己全身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留下一双眼睛。“怎么样了?”她正发愣,那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身边,44号艰难抬眼,对上了一双晶莹的宝蓝色眼睛。“你……”她下意识想后撤,无奈动弹不了,只能警惕地望着对方,涩声道,“你是谁?”“自我介绍一下。”对方弯弯眼睛,“我是你未来的教官,你可以叫我云舒。”好自由的名字。
这是44号的第一反应。但她很快又重新警惕起来,从前她在塔内,不允许知道教官的名字,更别提直呼其名,像这样和教官面对面说话,亦是痴心妄想。44号低声道:“教官不是像你这样的。”“嗯?”云舒失笑,“那你说是什么样的?”“用铁鞭抽你,不给你饭吃,让你们自相残杀?”面具下,云舒勾了勾唇角,“那不叫教官,那叫畜生。”44号怔怔地望着他。“你叫什么?”云舒问完才想起塔内的蛊虫只有编号,便又道,“没有名字的话,不如取一个吧。”44号死死盯着他,将床单攥得发皱。人或许都是这样,越想要什么,就越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以此来掩盖自己得不到那样东西的酸涩,说得多了,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了。也或许是她从小不该有的希望太多,经历的失望亦比旁人多得多,因此,当一份希望真的摆在她眼前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这世上的因果轮回从没停止过,得到什么东西,就得用相同价值的来换。上天给了她一份希望,她却怕自己付不起报酬。云舒不知道她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孩狠狠地盯着他,眸中尽是警惕。就像金狮,即便被拔下利爪,敲碎尖齿,关入牢笼,也绝不俯首称臣,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么凶。”云舒俯身揉揉她脑袋,笑着说,“该去去你的凶气,就叫温吧。”从那日起,无名无姓的浮游生了根,名为温。刚分到云舒手底下的时候,温总是心惊胆战,每回都练到午夜才睡,生怕次日检查功课,教官不满意,将她打得皮开肉绽。即便云舒从来不拿铁鞭,也从来不苛责她的饭食,她仍不敢放松警惕。直到那个仲夏夜。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是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并没有将燥热带走,周遭没有蛙叫,也没有蝉鸣,唯有急促的喘息与动作间衣袖翻飞带起的风声。彼时温刚从檐角飞了一圈回来,半跪在地上,想着自己速度还有待提高,抬头的那刻,便听到了个玉润盈温的音嗓。“我道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勤奋。”来人踏着月色,面具后的宝蓝色眼珠似在发光,“原来是我家小温。”温顺着望过去,闷闷叫道:“教官。”她从不像旁人那般直呼云舒的名讳,而是一板一眼地叫她教官。“你来这儿有段时间了吧。”云舒弯眸一笑,“还有哪个招式没学会?”“都会了。”温犹豫一番,“只是想着再精进些。”“鬼使罢了,又不是做杀手,要求这么严格做什么。”云舒道,“不如早些睡觉。”云舒弯腰,笑眯眯道:“小姑娘晚睡会长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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