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刀=====================一石激起千层浪,歌舞恢弘的大殿登时没人敢高声语。啪,不知是不是巧合,琴弦竟在这个紧要关头断了。丝竹管弦陡然止歇,舞女也如潮海般哗啦啦退下。昭康帝还没说话,不远处却传来噼啪脆响,紧接着,尖锐的怒骂声陡然响彻在大殿。“放你的狗屁!我父亲半辈子扎根边疆为国尽忠,也是你个战场都没上过几次的废物点心配弹劾的?!”顾珊摔了茶盏正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人拦住。易夫人面色苍白,手却死死攥着顾珊衣袖,盯着高座上的昭康帝一言不发。昭康帝敛了笑意:“傅卿,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陛下,末将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必须揭露长安侯的恶行。”傅柏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朗声重复,“末将要弹劾长安侯,与燕国勾结,共通复国大计,恳请陛下下旨将此贼人打入牢狱!”顾珊气得双目通红:“你再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珊儿!”话未说完却被人沉声打断,顾南星搁下酒杯起身,与傅柏一同跪在地面。新春宴被捅出这么大个篓子,这酒怕是也没法喝下去了,众人屏息凝神,静观其变。昭康帝深深吸了口气:“傅卿,你说长安侯勾结燕国,可有证据?”“禀陛下,末将曾亲眼看见一燕国男子潜入将军府,与长安侯彻谈至深夜。”昭康帝道:“谈的什么?”“末将不懂燕文,只知那男子说的是燕国话。”众人皆知自红枫之毒事件后,昭康帝便极度厌恶与燕国相关的一切,不但下令不准燕国人进京,还不准朝臣与燕人相交过密。若里通燕国这项罪证属实,斩首都是轻的。“顾卿。”昭康帝脸色沉下来,“你可有话要说?”顾南星不卑不亢:“回禀陛下,末将从未与燕国人有过勾结,恳请陛下明察。”“是吗?”昭康帝神色晦暗不明,突然将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厉声道,“可朕怎么听说,近些日子阿木扎频繁走动将军府!”昭康帝厌恶燕国,自然也连带着厌恶质子阿木扎,今日的新春宴,他也没叫阿木扎过来。这一把怒气发得突如其来,原先打着看热闹旗号的诸位臣子不由也敛了笑意,下意识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就在此时,大殿突然传来一声笑,虽然轻,但在此等寂静环境下,还是格外明显。有人一惊,心道何人如此愚笨,偏头去看,却发觉竟是那位准太子妃。
昭康帝强忍怒气:“韩家小女,你笑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昭康帝心情绝对算不上好,都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时首先要做的必然是磕头认错。就连方才被气得眼尾发红的顾珊,现下也拧眉望向韩素。所有人都在等韩素下跪,最终却等来了她的起身。或是今日外面温度不太冷,韩素穿得并不多,加起来也就两件。方才她喝了酒感觉热又脱了外罩,于是身上便只留下一件并不算厚的素白内衬。她长身而立,素衣因动作摩擦出声响,借着大殿的灯光,几乎能隔着布料看到那劲瘦的腰。“我笑傅小将军的谎言不攻自破。”韩素慢条斯理地环视一圈,嗓音清清朗朗,“诸位同僚的麻木不仁,无动于衷。”韩光焦急怒喝:“韩素!”没人搭理他,那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定在了昭康帝身上。韩素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补充完最后一句话:“与陛下的是非不分,孤恩负德!”满堂皆惊。死寂丝丝缕缕地在殿内漫延,如蚕食桑叶,一口一口啃食掉生气。昭康帝怒目圆瞪,甩手砸了酒杯:“放肆!”坚硬的瓷杯直直往脸上飞来,韩素双脚却像扎了根般一动不动。先是闷重的相撞,紧接着噼啪一声响,她额头血流如注。此番变故太过突然,惊呼四起,就连跪地的傅柏与长安侯都没反应过来。剧痛之下,眼前闪过一抹黑,不知谁急急唤了一声“素素”,下一瞬,她便被攥着右腕,膝盖磕碰在地。韩素闭眼缓了缓,再次睁眼却见季白檀直挺挺地跪在她前边,素来清淡的声音染上急迫:“素素喝醉了才会口不择言,父皇息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跪地磕头,齐齐异口同声道:“陛下息怒——”韩素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没有动,有人扯了扯她衣角,初荷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快请罪呀!”季白檀微微起身回头看她,几乎能算得上祈求了:“素素。”昭康帝对于季白檀这一动作也并未制止,他目光沉沉地压着韩素,等她下一个动作。似乎只需她简简单单地磕个头,此事便能轻轻揭过。所有人都劝她息事宁人,就连一向高傲的顾珊,也拧着眉冲她很轻地摇了摇头。他们是对的,韩素想。季白檀都已经为她铺好了台阶,只要她顺着说自己醉了祈求昭康帝的原谅,昭康帝不会为难她,韩家也能在这场纷争中明哲保身。明堂高悬,是不容置辩的天家威严,沉沉压过来的时候像一座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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