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浅勾着唇角,眸中无甚情绪:“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写的每一个字,收笔时都会带上一个小勾。”顾珊嗓音发哑,“这是燕字的特征,你改不过来。”“几月前你嫌自己字不好看,让我教你。我为帮你纠正笔画顺序,拿着你练习的那张纸反复研究琢磨,整整一千遍,怎会认不出……”顾珊闭了闭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她蓦地松下手中的剑,像浑身失了力般垂头笑道:“算了……”阿木扎怔在原地。他想过自己暴露的原因,不小心没控制住情绪,没将表情伪装到位,和昭康帝谈话时被隔墙之人听到,伪造顾南星通敌叛国的信件时被发现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伪造到完美,因此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到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因为这个原因暴露。他没有输给恨,却输给了爱。一旁观战的傅柏看准时机钳住阿木扎,拿剑横在他脖颈,将他压了下去。而出乎意料,阿木扎竟没有反抗。顾珊望着两人的背影,条件反射地皱眉。她可忘不掉当初新春宴,是谁向昭康帝告发长安侯里通敌国,打响了灭顾家的第一枪。“一个被利用的棋子。”韩素上前扶住她的肩,淡声道,“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顾珊一路打过来的日子,她和季白檀也没闲着。两人先是联手调查了顾家被灭门的真相,一路顺着查到了傅柏身上。傅柏此人性子激烈,又对王权有种极度盲目的忠诚,说难听点就是愚忠。昭康帝与阿木扎不过寻了个他外出的时机,再找个人假扮长安侯与燕国人交谈,他便轻易上了勾,十分“大义凛然”地弹劾顾南星,跳进了为他准备好的坑里。因此,当他得知真相后,尤其是得知昭康帝私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才会怒不可遏,发誓要将功折罪,改认新主。不带私人感情地说,除却性子过烈,傅柏确实是一位不错的小将。能打仗,知错就改,还嫉恶如仇。昭康帝使了一招借刀杀人,而他就是那把被利用的刀,顾珊虽对他心怀怨怼,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要杀光所有人。昭康三十八年三月初,鬼市暗幕暴露于众,引起公怒。同月,帝薨,谥号岳质帝,与皇后薛安共葬皇陵。次月,新帝登基,改国号永定。新帝上位后,露出昭昭野心与凌凌利爪,以雷霆手段整治朝廷,该杀的杀,该惩治的惩治,该册封的册封。太后被册封为太皇太后,可惜她年纪大了,整日烧香礼佛,无力再管小辈们的事。顾珊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继承长安侯衣钵,带领玄甲军驰往镇南关。傅柏因莽撞行事被罚半年的俸禄,但帝王仁心,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前往西凉州。顾家的冤情被洗刷,真相大白,长安侯与易夫人用隆重厚礼安葬。
至于阿木扎,则因残害忠良被处以死刑。燕国早已放弃这个质子,自然也不会在乎他的生死。行刑那日恰好是春分,草木新长,万物复苏。隆冬的积雪化为潺潺流水叮当作响,长风裹挟着野花的淡香吹了万里。阿木扎没有哭没有闹,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大刀挥下来的时候,他望着湛蓝天空的一角,竟很短地出了个神,眼前闪过一副画面。也是一个下午,不同的是窗外寒风呼呼。将军府的书房内,只有他和顾珊两个人。他应当是说了什么笑话,引得顾珊弯起眼睛,可还没等他看到她的笑,那把大刀便重重砍了下来。于是头身分离,血溅三尺,斩断了他未尽的思绪。永定初年五月,礼部择了个良辰吉日,定下帝后大婚。整个韩家都忙里忙外为这事cao劳,就连周宁看她也顺眼了很多。最激动的莫过于韩潇潇,时时跟在她pi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韩素散发坐在床上,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和楼离伽呢?”于是韩潇潇的眼神刷地暗了下去。成婚前夜,丞相府迎来了一个稀客,许言初。许道长依旧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白色拂尘一甩,便有了世外高人的影子。师徒两彻夜长谈,聊到了二更天。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开门送人时,韩素脸上还挂着释然的笑。当年她为寻找复活药与人承诺坐上龙椅,但现下已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这皇位便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本就爱自由,皇位对她而言也算是枷锁。韩素弯腰熄灯,转头却看到了窗外某个新登基的陛下。季白檀幽怨地看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你怎么来了?”韩素挑挑眉,勾住他脖颈,“来找我偷情?”季白檀当了皇帝脸皮依然没厚上一点,闻言两只耳朵红得要滴血。他三两下翻窗入屋,将人抵在墙面:“你明日就是我妻了……不能算偷情。”韩素懒懒道:“一晚都等不得?”“嗯。”季白檀珍惜至极地啄了啄她嘴角,认真道,“很想你。”韩素被亲得有些缺氧,她微微偏头喘了口气:“怎么就傻站在外面,也不怕着凉,我可担不起损害龙体的大罪。”“方才里面有人。”季白檀追着吻过去,哑声道,“这么久,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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