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娇纵,也不敢再使性子。生怕下一遭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可即便如此,她也逃不了一个悲剧的命运。前世,穆青绵逃婚之后,穆云富将这些过错都归咎在罗娇身上,指责她不顾大局,放任女儿胡闹。百般失望后,只余冷落。罗娇本性软弱,遭不住夫君厌弃的打击,久而久之便变得郁郁寡欢,一蹶不振。当初,穆云富虽于深渊之中救了她,却也使她此生都囚困其中。而她的结局亦是验证。一时相救,一世所困。就像穆太师曾经也救了她一样。无论男女之情,还是利益捆绑。都是恩困两得。如今摆在她眼前的,是她与袁家的婚事。既然已知此局非依托他人可解,亦非逃可解,不妨直面,换个活法。得了穆勤远的信件,青绵又与罗娇言谈几句,等无他事,便起身告退。罗娇瞧着青绵,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叫她走了。“姑娘今日来,怕不是借二公子的书信向您来打听前厅之事?”张妈妈体贴上前,缓缓弓下身。她跟着主子三十余年,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故而有心说道:“依老奴的话,自家的姑娘万不能落入虎口的。”罗姨娘一咬牙,转头看向张妈妈,眼底已是蓄泪:“我焉能不知夫人教唆四娘在城中纵马是何心思?”“她能置穆家于不顾,得罪袁家,便是为了四娘不嫁与那病怏怏的袁家独子!”罗姨娘低声痛道:“可我的三娘怎能嫁!”“她自小便盼着得嫁高门。为此立志,努力读书。二哥儿读书时,绵儿便坐在一旁静静听。冬日,她病了,小脸烫的通红,还要给老爷背诗。”“我家世败落,颠沛流离,得老爷相助,后半生才能如此安稳。我比谁都知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道理。我心疼绵儿不知此理,往后食其恶果,便一直教她莫要太心强,学会忍耐。”“可我打心里知道,她处处掐尖要强没错,她只是错在投生在我肚子里。”张妈妈听此一言,也不禁红了眼:“您可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三姐儿是个好姑娘,她会体谅您的。”罗姨娘咬牙,“她们害我便罢了,何苦害绵儿!”
提及往事,张妈妈也不由地为自家主子心痛,当年她流落扬州,身不由己,再嫁至穆府时,已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复往日知州府千金的风采,一贯依着穆云富,生怕有一天,自身遭到嫌弃。如此,便是她深受宠爱,依然审时度势,不敢逾矩。那年冬日,她又有了身孕。是继穆勤远和穆青绵之后的第三个孩子,穆勤远高兴极了,便说等这个孩子生下以后,将城东和城南的铺子都交由罗娇,让她为三个孩子做打算。秦月音听了这话,恼恨不已,生了奸计。老太太明知秦月音善妒,心思歹毒,依旧由着她害了罗娇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孩子没了,罗娇侥幸留住一条命,却就此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有孕。事后,老太太执意保秦月音,穆云富恼怒,却也不能违逆老太太,只能不了了之。罗娇见状,亦寒了心。只是她没有将事情闹大,从此只一心牵挂在穆勤远和穆青绵身上,希望他兄妹二人平安长大。“我们去找老爷。”回过神,张妈妈跟上罗娇。只是她们主仆二人方才踏出房门,没走几步远,便瞧见穆云富从院外过来。他上前来问:“娇儿你这是去哪?”穆青绵的婚事要紧,她不与他多扯,直言道:“我早听了袁家的事,这几日你不回来,我每日都心忧。如今这不,听闻你回来,便想赶紧问问你,可有下文了?”穆云富抬手揽上罗娇的肩膀:“你莫急,我正想与你说此事。”听罢,藏在院落一侧的翠暖低声惊呼:“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知道老爷定会来找姨娘,让我们等在此处。”青绵听着。“回府前,我先去袁府拜访了,只求袁知州与袁公子莫要责怪小女。”“袁知州倒是亲厚,并未多计较。还提了他袁家与我家的亲事,属意穆家的女儿。”罗娇沉着脸点点头。“后续如何?”“我来此时,已见过了夫人。我与她一番置气,她也答应了我往后会好好教四姐儿。”罗娇只记挂穆青绵,听他如此说,心中焦急,却不便催促。只听穆云富又说:“不过,四娘已是惹袁家不快,袁家不计前嫌,还愿与我穆家结亲。我们自当不能再将四娘嫁过去了。思来想去,我与夫人和母亲商量,还是三娘嫁过去为妥。”罗娇一早便明白秦月音与穆老太太的算计,只是听到这里,心依旧震了震。袁公子虽为知州之子,但他身子弱,有急症,没几年就死了,好人家的姑娘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等着做寡妇。而这袁家又是三代单传,怕绝了后,便早早给袁家公子纳了妾。妾室比正室还早入门,青绵心性高傲,要嫁过去,怎受得了。罗娇抓紧穆云富的手:“绵儿是何等性子,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老爷,你怎舍得绵儿去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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