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凑巧路过凉亭,听了一些闲话。”袁沣瞧邱敏急恼,索性收敛了话风,按着性子不再戳穿,只是徐徐道:“敏儿,你只是一时疏忽,可旁人如何想,你便由不得了。若那穆青绵不肯将此事揭过,治你一个失察之罪,你可能安然无恙?”邱敏听罢,不再看袁沣,只是缓缓低下了头:“敏儿日后定当仔细谨慎,不再出此差错。”“旁人指给我为妾,皆是母亲的执念。只因袁家至今没有子嗣,后继无人。可你不同,敏儿,你与她们不同。”说着,袁沣便咳嗽起来:“那些女子都是从勾栏瓦舍买回来,或是自贫苦之地出身。她们不知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之情,更不知你我对袁家的忠心与情意。”瞧他又咳起来,邱敏起身拍他的后背:“你慢些说,莫急。”“旁人来我身边,只为吃一口饭,活得起,仅此而已。无人愿意与我厮守一生。”袁沣仅是一句话,便叫邱敏红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只怕眼泪掉下来。她说:“我愿意,郎君,我愿意与你厮守一生。”“我没几日可活了,母亲如今又患了离魂症,以后清醒的时日只会一日比一日少。你别看二房和三房的人如今紧巴巴地跟在母亲身旁,若他日,母亲的病瞒不住。袁府内宅没了主心骨,你又并非正室,我只怕你要被她们生吞活剥了。”说罢,袁沣握着邱敏的手紧了紧。她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道,一个劲的点头。这许多年来,她为袁家尽心尽力,不曾有过任何私心。袁沣见她急恼,便绕着弯子与她说此事,她又怎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她终归不再与他遮掩,只道:“我做这许多事,只是想为我二人计较计较。”袁沣冲着她摇头:“那穆青绵本不该是我的妻,我亦不想因此误她终身。若因你一时起意,毁坏她的名声,她又何其无辜?”“便是你太过心善,全无一己之私,才会叫我这般掣肘。”说罢,邱敏故意嗔怪他:“算计一人,不过两招罢了。前脚刚得手,后脚你便让我将得来的利益都拱手让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若不是因我没有一己之私,父亲与母亲亦不会看重我。”说罢,他又笑道:“同样,若不是因敏儿你本就生性纯善,也听不得我这般劝。”“你少来!”邱敏原本眼中闪着的泪花逼回去,忍不住笑。不过想起今日茹姨娘寻她时说的那番话,她亦说给袁沣听,同他商量。“我瞧她心术不正,裹有私心,便借力打力,一同算计了穆青绵。今日她教我借由大夫人生病之故,阳奉阴违,以此拖延管家之权的交移。”“你如何与她说的?”邱敏回想,一边道:“我只顺着她说。”她仔细分析了这其中的原委:“许是因为外界的传言将这些人都骗了。她们只知这穆青绵不好相与,生怕管家之权落在穆青绵手上,日后在袁家会没有好日子过。这才来与我支招。”“人人都会为自己打算,这倒是人之常情。”说罢,袁沣又道:“等我去了,你便给些银子,将这些人都遣散罢。”想起如今正住在沁竹院中的穆青绵,只怕也是不肯留下的。
听到袁沣提起此事,邱敏不免再次伤感起来。她坚持说道:“你莫要再说此等丧气话,等我找到好方子,定然能为你续命。”袁沣不与她争辩,也愿给她心中留些好念想。说罢,邱敏瞧他眉头依旧不得舒展,她轻声道:“你今日与我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下了。他日我只做我衷心之事,不再想其他。可你为何解决了此事,还这般忧心。”“是因表弟之事。”听到他提起那日,邱敏亦感怀。“他依旧坚持要走?”“是。”邱敏默然,随后她道:“人各有志,我们终归只能听命行事,强求不得主子的心意。你也放宽心,你已做了你所有能做之事了。”他长叹一声,随即抬眸望着,只见窗外明月高悬,不知何时已入了夜。只愿这夜平静,莫起风雨。彼时,沁竹院内。青绵同柳澄要来纸墨笔砚,一笔一笔在纸上清算她的嫁妆。于人争权夺利最是无益,倒不如早些为将来谋划。她记得她嫁妆之中有城南和城东的铺子,其中正有一间布庄与琴庄。城中的娘子日日都去布庄挑好料子,日进斗金不成问题。琴庄相较之下便显得黯淡无光了许多。若能请琴师到琴庄弹琴,倒是能吸引许多客人前来。只是,清河不比上林京,并没有那般多的文人雅士,只卖琴,似乎也无甚获利。如何才能赚更多银子?翠暖瞧穆青绵一心算起银子,她在一旁焦急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出嫁的第二日,便是你再无心于那袁大郎,也总要想想明日的归宁一事罢。”青绵正出神,便被翠暖打断了思路。“左右出嫁那日他没来,只一只公鸡便替他拜了堂。归宁又与他何干?我一人回去便罢了。”翠暖听罢,皱眉道:“这怎么能行!若叫姨娘知道了,必然会心疼的。”在穆家之时,是身为妾氏的罗姨娘受尽宠爱。如今她随穆青绵出嫁,成了正室,却沦落到要独守空房。想起这些,翠暖心中还真是百感交集,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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