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峙回头,不忍看她: “穆小唯……”青绵昂起头,走近他: “我虽无权无势,只是蜉蝣之身,可即便知道你有仇家,他们都想要你死,我也敢与你一同进京!顾长澧,你莫要小瞧了我!”她不怕,可他怕。“若我不曾记错,你兄长在京为官。你去寻他,他自会护你。若有朝一日,想得嫁高门,便来寻我要一封和离书。兄长交待过我,这和离书我一直随身带着。”“小唯。”萧钰峙唤了她一声,继而又道: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去活自己的。”若他梦中所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她会成为当朝最尊贵的女人,那他助她走青云路,护她性命,一世无忧。去活自己的?她一贯独善其身,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为他走到今日,实属违背本心。可得嫁高门便能一世无忧吗?已是活过一世,能与不能她难道不清楚吗?倚仗旁人得来的高位,本就是转瞬即逝。“我如今活着,不为有人将我捧于高位而喜,更不为有人爱慕我而乐,若你问我想要什么,我也俗气,我想要钱财,想要权势,想要地位,可那都应是我名正言顺得来的,而不是因为嫁了谁!”“你所说的得嫁高门,不是我想要走的路。”我想要的,是一生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你。眼前的她矜贵又执拗,萧钰峙沉浸其中,良久,他难捱地说不出一句话,曾几何时,他会因此犹豫?萧钰峙与黄雀一早约定好,若有意外使他二人分散,便在进京前的临义会合。如今他还在等他。“小唯,多谢你。”他留下这一句,不再犹豫,翻身上了马,尘土自他马蹄之下飞扬,白衣衣袂随风而起。穆青绵见他决绝,驻足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他们会再见的。当初黄雀去城中为穆青绵买樱桃,樱桃买了回来,却丢了主子。他心有担忧,想起萧钰峙一早与他约定好的,还是早早到了临义,等着与他会合。二人相见之后,并未急着进城,而是守在一辆马车后,暗中保护,护其进京。“主子,您大可以随穆姑娘一起进城,只等进城之后,再与她分开。何苦像现在这样,暗中跟着。”如今,他已到临义,黄雀按他的吩咐将消息呈给皇上。若要有人在此动手,宫里也会立即收到消息。既然他的行踪已是明了,如何能与穆青绵一同进京?何况前路凶险,他不能不顾她的安危。“卖桂花糕喽!香甜可口的桂花糕!娘子,尝尝吧?给夫君也买回去尝尝!”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桂花香,听见摊主的吆喝声,青绵抬手掀开马车帘子。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姑娘,到京城了。”“你是第一次来京城吗?”“嗯。”青绵轻轻应了一声,实则,算上前世,她不是第一次入京。还记得,她方到京城,像个乡野村妇进了城,十足的开了眼。穆太师又是何等精明,看着她被眼前的富贵迷得昏了头,加上她初出茅庐,没有成算,挑着机会开了条件。能做太师府嫡女,能嫁去东宫做太子妃,若太子争气,还能当上皇后?她能有什么不愿意?甚至还觉得,是天上掉了个馅饼。正想着,马车驶过太师府,她抬眸望着头顶那块金漆写的牌匾,凝神一滞。她掀着马车帘子,只见自府门内走出一个青年,未着金丝蟒袍,只穿了一件靛青色圆领袍,头束银冠,装扮像个普通官员。看清他的眉眼,那份丹凤眼,飞扬高挑,他淡淡一瞥,便朝着穆青绵的方向看过来。青绵一个慌了神,手立即收回来,放下马车帘子,阻绝了那道视线。倏然间,胸口处的跳动加快,她缓了缓,凝神静气,平复下来。穆勤远北上之后,在京任监察御史,隶属监察司,如今,穆青绵前来投奔。收到妹妹要来京的消息,穆勤远下过早朝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上,只等妹妹到来,他已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瞧见有一辆马车过来,穆勤远走下石阶。马车一路往西行,停至穆勤远的府邸,青绵谢过马夫,随即下了车。“哥哥。”“绵儿,你怎的……”说罢,穆勤远摇摇头,无奈道: “先进府上吧。”瞧见她身旁没有侍女侍奉,穆勤远问她: “你是独自一人来的吗?身旁为何连个侍奉你的侍女都没有。”“我想着这一路难测,带上柳澄与翠暖多有不便,便将她二人留在府上。人,倒不是独自来的。”想起萧钰峙,此时不便与兄长道明他的身份。她顿声又道: “途中遇到一位游历江湖的侠士,便与他一道来了。”“侠士?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听到穆勤远这么一问,青绵不禁笑了: “是位正直良善的侠士,哥哥莫要将人都想坏了。”“你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识人不清。”穆勤远嗤了她一声: “这世道,是坏人比好人多啊!”穆青绵侧眸朝穆勤远看过去: “可好人偏叫我遇上了,哥哥怎么不说我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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