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一个字念道:
“重度抑郁伴焦虑……这个呢,这个能治好吗?”
“这个要麻烦些,但也不是没可能,”电话那头说,“一开始我们想采取一些温和的治疗方案,但是c党派来了一些外来的医护人员,禁止我们插手,所以这点我们也不好说……”
裴野心里倏地一沉。
“这个病有什么症状吗?”裴野追问,“我昨天去看过他,我感觉他和没病之前,很不一样……”
女人道:“这是必然的,裴警官。以他的程度,躯体化应该已经很严重了,包括但不限于胸闷、头痛、心慌、手抖、反胃……躯体化一样也是因人而异的,任何情况都会发生。”
裴野的眼前瞬间浮现出昨日别院客厅里,傅声倒茶的时候,握着自己手温存的时候,疯了一样大笑着扶着灶台的时候,他的手始终颤抖个不停,最后竟有些不听使唤似的,痉挛到需要他用自己的身体压住。
他呼吸都重了几分,眼神暗淡下来:
“他……他总是反复提到想死——”
死这个字说出口时,裴野险些因为心悸而咬了舌头。
“自杀倾向也是典型的症状之一。”
电话这头安静了。女人顿了顿,好心提醒道:“裴警官,如果您对这些不太了解的话,我建议您至少要对病人的情绪格外注意,切莫失去耐心,病人情绪崩溃,哭闹是很正常的事……”
裴野怔了怔:“哭闹?没有,我见到他的这两次,他除了有神志不清之外,从来没哭过。”
印象里,他从来没见过傅声流泪。
他们相识七年,因为裴野,伤心难过,委屈愤怒,担忧思念,这样的情结傅声都曾有过,但他就是没亲眼见过傅声哭。
从前都没为他掉过泪的人,走到山穷水尽的这般地步,又怎么可能再肯为裴野留下一滴眼泪来。
“这怎么可能,”电话那头随即有些不相信地反驳,“裴警官,你要知道这两种病是会互相影响的,我接触过很多类似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情绪失控的,好多陪护的亲人到最后都忍受不了他们成天以泪洗面……”
“有些比较敏感的oga,到最后不是死在这病上,是流了太多泪,心力衰竭才不行的。”
裴野愣住了,握着听筒的手动了动,微微松开。
“可小声他……”他瞳孔震颤着,喃喃自语。
“小声他已经痛到哭不出来了。”
冰凉的硬板床上,傅声缓缓睁开眼。
软禁在别院里说来好听,可这空旷的屋内供人使用的家具都敷衍得很。床垫没有搬运来,负责转移他的那一班人给他在床板上草草铺了张垫子,他就这样盖着张薄毯睡了一夜。
傅声的体质随他亡故的母亲,遗传病是如此,畏寒也是。天气虽然渐渐暖和了,可夜里还是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寒意顺着骨头缝往四肢百骸钻。
他腰酸得厉害,枕着枕头的半边头部针扎似的发麻。傅声撑着身子坐起来,歪靠在床头,拼命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泵得慢一些。
没人给他诊断,但他心里明镜一样,很清楚自己终于还是病了。
曾经为了研究母亲的病因,他查阅过书籍,那些书上写的症状,如今一样样都在自己身上重演。
傅声捂着快要跳出胸口的那颗心,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将胸口的布料抓出一层褶皱。
疼,太疼了,无休无止的疼,无论睡着醒着,这具肉体好像偏要和他作对,心脏仿佛被关在一个不合尺寸的铁丝笼子里,每跳一下,软嫩的血肉便死死扎进铁做的荆棘里,连带着把他的神经也给绞了个粉碎。
傅声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受控制的燥怒,他迫切需要止住这该死的疼。
为什么不停下?为什么偏要永不停歇地折磨他一个人?
傅声的喘息陡然紊乱,费力地坐起身,跪在床上,将枕头揽入怀里抵在心口,弯着腰,寒意和痛觉交织,令他浑身战栗。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给自己送来御寒衣物的少年。
昨天他把裴野弄哭了。
他是在经历了痛彻心扉的背叛之后才发现,原来想弄哭裴野可以这么容易。连恶作剧都算不上的戏弄,加上两句不太重的重话,就可以逼得裴野在自己面前哭得喘不过气来。
傅声伏在床上,抓着枕头的一角,咬牙挨过一阵搅碎了骨血似的心痛。
很奇怪,想到裴野被自己弄哭时,他心里一下好畅快,感觉心脏不那么疼了。可一旦回忆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痛感顿时十倍百倍地席卷而来,差点将措手不及的傅声痛到晕厥过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突兀的巨响令傅声浑身剧烈一震,闷哼一声,彻底瘫软了身子,栽倒在床板上。
“起来吃药。”
胡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无色的液体。
后颈的腺体开始滚烫起来,傅声牙关咬紧,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板,撑着上半身想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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