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您说的是什么话?您能仰仗的人,那得是什么人啊?”“就是就是,叶总您太谦虚了。”“有的人就会死读书,一到社会就抓瞎了。”“这你也信?我瞧着她不像成绩好的样子,叶总说客套话吧。”另有几人在“小声”议论,却又偏偏让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叶邵安双手交迭,左手轻轻在右手手背上拍打着节拍,看表情很是受用。“说说呗老同学,在哪里高就。”边月不答,静静地看着他,他又继续说,“怎么?看不起我啊?”他往前走了两步,尖头的意大利手工缝制皮鞋小幅度抖动,看的边月心烦,想一脚踩在他的皮鞋上,或是狠狠地往他膝盖上踢一脚,让他别抖了。她毒舌,在嘲讽别人上有一套,但真正遇上讨厌的人,边月却又一句也不想说了,无论如何,语言始终是有限的,它只能攻击那些尚且有底线的人,倘若遇上不知廉耻的混蛋,唯有拳头才是真理。鞋头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在叶邵安再一次开口催促之前,边月动了,她站起来。“你、你要……”叶邵安被吓退了几步,虽很快反应过来稳住身形,但仓惶是做不得假的。大抵是心虚,边月一动他就觉得边月要打他。但边月不会这么做。她做事习惯先想后果,如果确定自己承受不了,或是根本不想承受,那她就不会去做,况且这点攻击力相较于九年前铺天盖地的造谣根本不算什么。“我就是一无业游民,哪比得上叶总?或许,叶总有好的工作机会能介绍给我?”叶邵安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么不着调的话会从边月口中说出来,仔细打量她,边月恰在此时抬手捋头发,叶邵安又被下了一跳。他别是有什么病不成?边月很是疑惑,这人家境不凡,现在又有个总经理的头衔,怎么就像被打怕了一样草木皆兵?一而再再而三,叶邵安面子实在挂不住,强撑镇定:“好说,都是同学,不过嘛……”话锋一转,“你从高中开始不就和喻枫同吃同住,他这点小事都不帮你?”“喻枫?”人群中有人惊呼,“喻氏集团那个喻枫?”旁边的人拍拍他,一脸吃瓜要紧的表情:“小点声。”叶邵安见边月脸色突变,舒坦地笑了,刚才丢失的小面子也不放在眼里了,“你跟了他那么多年,怎么也没从他身上捞点好处?要我说喻枫也不像小气的人啊,难道……难道是你偷人被他发现了,然后他一怒之下踹了你?”同样的招数,同样的话语,甚至连始作俑者都是同九年前一样。边月敏锐的察觉到有无数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个随时准备拍马屁的员工此时也不吱声了,与周围的人交换一眼视线,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划过。
她一直知道叶邵安小心眼,当年他当众向边月表白被拒,没过多久,校园里就开始流传出她是做皮肉勾当的传言,再加上某一天有人目击到她从喻家的车上下来,更加坐实了这个谣言的可信度……叶邵安得意洋洋地往前走了几步,贴近边月的耳朵,用二人仅有的声音道:“后悔当初没跟我吗?”“如果当初在我脚下摇尾乞怜,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我可比喻枫心软很多。”忍耐和懦弱的界限到底在哪里?边月突然对以前的选择感到怀疑。摔了一跤后第一反应不是大哭,而且怯生生地望向父母,或是作业忘记带,老师让打电话给家长送来,然后在电话里被无情拒绝。近来总是无端回忆起年幼的事,边月的父母总是很忙的,忙到不能给予她一点安慰,忙到不能帮她送作业,忙到忘记帮她开家长会。边月从小就觉得父母是不能轻易麻烦的,因为他们工作很幸苦,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深深的镌刻在边月骨头上,融入她的骨血里。所以在她被污蔑造谣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千万不能让父母知道。正午的太阳惊人的刺眼,从厚重的白云中透耀出来,带着股冷气,在空中凝结成细碎的冰片儿,一下一下轻刮着边月的眼睛。到底是为了不给自己、他人增添麻烦而忍耐,还是在为了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叶邵安身上的味道烈烈扑进边月鼻腔里,以他的身份地位,想来应该是喷了哪个大牌的男士香水,味道不会太差,但边月却觉得异常刺鼻,像是从他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腐臭,熏的人想吐。九年前他高高在上,边月在他年前一如蝼蚁;九年后他依然高高在上,进入家族企业平步青云,而边月依然一无所有。身份与阶级的鸿沟永远横亘在他们面前,所以,一时的忍耐其实意味着的是一辈子的忍耐吗?边月不愿意苛责过去的自己,她只觉得过去如履薄冰的自己格外可爱,既然生活已经这么糟糕了,更糟糕一点又何妨?何况现在已经不必再担心父母了。她退开一些距离,在叶邵安略显迷惑的视线中仔细打量他。打脸?她力气不大,打脸未免太便宜他了;肚子太软,打了也不是很疼;余光瞟见地上的石块,万一砸出脑震荡……思来想去,还是□□最深得边月的心,以边月的力气不至于让他断子绝孙,却也能解边月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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