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回林山雪,“这么大个人了还把日子过的乌七八糟的!自己回去想想,想想你以后该怎么办!”转身时被林山雪一把拉住,眼中早已没有了往常的漫不经心,沉寂的眸子宛若一汪深泉,沉声道:“我不要工资,你让我回去上班。”李雅莉都快气笑,甩开手,“你当殡仪馆是你家开的吗?你想干嘛就干嘛?”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于心不忍,回头,林山雪站在原地,手保持被她甩开的角度,语气软下来:“你先回去,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好像天都塌下来了。林山雪以前也遭到过家属举报,说她冷漠,或是态度不好什么的,莉姐骂她两句也就完了,并不放在心上。她以为这次也会这样,不是什么大事。直到现在,她满心期待的来上班,突然告诉她,她被停职了。如果一个人连死也不怕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害怕的了,现在林山雪知道了,这句话是大错特错。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她久违的慌了神,脑子一片空白,好像除了继续上班,就再也找不到别的事可做。僵硬许久,身上落下一层青色的阴影,偶有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用余光偷偷看她,除此之外,殡仪馆一片静谧。那么,她还能做什么呢?她努力的想:吃饭、睡觉、看电影······哦,对了,她还约了江绥,还有江绥!她要去医院找他!半垂的眼皮一点一点抬起来,死寂眸子中仿佛又迸发出火星,只是零星几点,却也足够林山雪重启宕机的大脑。要去找江绥,要去找江绥,去找江绥……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大厅里聚集了些人,对着中间跪地哀嚎的男子议论纷纷。殡仪馆从来不缺少哀嚎,那痛苦的呜咽,仿佛断气一般的抽噎,抱头痛哭……一声一声的,支离破碎,直叫人揪心。但显然,更吸引众人的是站在痛哭男子身边的两个警察。林山雪一路走,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眼前一黑,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是周晓岚。她今天来晚了,又遇上这事儿,就站在外围看了会儿热闹。“要死啊你?走路不看路!”林山雪很慢的抬起头,看见那张喜庆的圆脸,反应了好一会儿。周晓岚拉没发现她的异样,骂了一句后又凑过去,迫不及待地和林山雪说刚听来的八卦,“昨天出车祸的拾荒老人,就你们接手的那个,”往场地中间努了努嘴,“他撞的。”
“家境不好,好不容易考起大学,又有一个好工作,眼看就要苦尽甘来了,啧啧……”林山雪扭头看过去,男子紧紧抓着一本泛黄的小本子,放在胸口,跪在地上,哭的快要晕厥过去。林山雪麻木的看着,没甚情绪地问:“他哭什么?”“大好前途没有了不应该哭吗?”周晓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山雪,又转头看男子,片刻后收回视线,道:“不过……也有可能在哭别的,听说拾荒老人是他上大学的资助人。”“我该死……我真该死……杀了我吧……死的应该是我啊!应该是我……”男子断断续续的哀嚎声传入林山雪的耳朵,她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沉默的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当你以为生活走上了正轨,总会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平静。他们说这就是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可是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要让一切都变得糟糕,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林山雪小时候写作文常用这句话,现在说出来却觉得滑稽可笑。与它是真是假没有关系,就是觉得十分可笑。还是长不大好,永远阳光,永远灿烂,永远不会怀疑。走出大厅,把哀嚎声抛在身后,早晨的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了林山雪一身,她听见周晓岚在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问她去哪儿。没有回头,忽然想到守门的王老头,他从自己值守了三十多年的岗位离开时,又是什么心态?他的背影落寞吗?凤凰牌的单车还在嘎吱嘎吱的响吗?挂在把手上的收音机又唱到哪一段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人需要他吗?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人需要他吗……雨季天气多变,早上还晴空万里,一转眼阴云密布,雷声轰鸣。她先去了江绥办公室,意料之内的没有人。又去住院部转了一圈,再也不会从某个角落里窜出一个带着绒线帽的小姑娘,紧俏的床位刚空出来就立刻被一位成年男性占据。江绥还是没能说服杨灿的父母,这是可以预料的,也并不难猜,但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的林山雪非要往病房内确认一眼才离开。医院人满为患,不管站在哪个角落都会挡住别人的路,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孤魂野鬼似的,林山雪无处可去。往花坛上坐,忽的下起大雨,跑进大厅,仍不免淋成落汤鸡。淅淅沥沥,水顺着衣服褶皱下流,积成一滩,早上刚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下垂,黏在湿漉漉的脸上。她的狼狈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无端的,林山雪觉得目光里尽是嫌恶。余光所及,忽见的两位女士注视着她贴耳私语,大厅内嘈杂,多的是交谈声、脚步声、孩子的哭喊声,不知为何,她就是清晰的听见二人的交谈声中传来“殡仪馆”、“方之语”等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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