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几年后的制科考试,苏轼轻松地宣泄才华考中惇。在被贬汝州之后不久,章惇就道心崩溃到自己请求罢职,要求提举杭州洞霄宫,重拾起少年修道的老本行去了。章惇当年才五十一岁啊,对于中央辅臣来说,怎么都称不上一句老不中用,需要罢职的程度。结合他后来作诗自嘲自己当初在洞霄宫里的生活,说是“洞霄宫里一闲人,东府西枢老旧臣”。可见他内心变法的锐气丝毫没有被磨损,甚至因此对贬官称得上满腹怨怼。】——五十一岁?赵顼下意识做起了计算题:章惇今年三十四吧?差不多他儿子一继位就被贬的话……十六年?他还能活差不多十六年左右的样子?这个年限要是一开头就告诉赵顼,他肯定会眼前一黑接受不了: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十六年后连不惑之年都没活到,怎么想都是正儿八经英年早逝。可是在天幕反复渲染过他们老赵家的短命,暗示了他活不长之后,再看着这个时间,赵顼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安稳的幸福。——人果然是要把自己对未来的期望降低才能活得好呢,呵呵。【但是苏轼并不能理解章惇这种心境——他是真情实感觉得,在这种时候能够远离中央是真的太好了。于是大大咧咧的东坡,给了章惇接连两次心灵上的暴击。】章惇:……怎么回事呢。明明这一段受伤害的是自己。
可是听听天幕上的叙述,再看看眼前那个此时还一脸纠结痛苦恨不得官都不当了的憨憨。突然间就没办法跟未来的自己产生一种共情……只觉得跟这种人斤斤计较的自己,可能是真的被旧党其他人逼疯了呢(。)【章惇是元佑元年闰二月二十三号被贬的,苏轼是元佑元年三月二十二日上的书,中间也就隔了二十八天,甚至不到一个月。说了什么呢?“王安石用事,始求边功,构隙四夷。”“王韶以熙河进,章惇以五溪用,熊本以泸夷奋,沈起、刘彝闻而效之,结怨交蛮,兵连祸结,死者数十万人,苏缄一家,坐受屠灭。”他本意是重点批判沈起、刘彝二人,毕竟他向来是个看不惯战争,屡次抨击过贪恋边功的人。王韶、章惇、熊本在这片奏疏中被批判的程度其实约等于零,还没有王安石高。可在章惇眼中,这就是明晃晃地指责他附和王安石谋求边功,草菅人命。更要命的是,苏轼可能自己忘了,但章惇却记得清清楚楚——招降五溪边民这件事,是他仕途中几件颇为他自得的功绩之一。而当初两人感情正浓,苏轼还特意为章惇写诗,夸赞他“近闻猛士收丹穴”,此举是“功名谁使连三捷”。从后世人的角度看,这件事确实没那么复杂:苏轼大嘴巴子,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脑子,因言获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当初夸章惇是因为章惇是他朋友,夸夸朋友的功绩那是当然的。而上书抨击贪恋边功,则是就事论事,他就是看不惯沈起这种行为。可对于章惇而言:昔日他官位高于苏轼,苏轼便写诗夸赞。如今他一朝落魄,还是因为苏辙的上书沦落至此,苏轼却讽刺他昔日功绩——笑死,好一个前恭后倨!苏轼在十二月的时候,还给十一月自请罢职,跑去洞霄宫,心境我们前面提到已经快黑化的章惇写了一封信。“归安丘园,早岁共有此意,公独先获其渐,岂胜企羡。”一起归隐田园,是我们俩早年都有的想法啊!如今你一个人率先实现了这个理想,可真叫我羡慕。这个时候的章惇,是提举杭州洞霄宫,官职被苏轼称为“宫使正议”。而苏轼是翰林学士,知制诰。】!这个对比实在是过于惨烈了,以至于在场大部分官员都情不自禁掩住了颜面。将他们自己稍微代入进章惇那时的处境,便是一些听闻过欧阳修为苏轼扬出的文名,对这个肉眼可见才华横溢的后生好感不小的官员,心下都忍不住有些戚戚。这也太狠了……闹掰也是真不冤枉啊。而苏轼处在这样微妙的环境中,哪怕是对这方面的神经并不敏锐,将在场大部分人面上感同身受般的神色收入目中,他也能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其实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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