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那原本还握着刀,多年练武绝不会犯下低等失误的手,此刻一抖,竟然硬是任由宝剑落地。铿锵的哀鸣于室内回荡,却换不回执刀者丝毫的瞩目。赵匡胤只觉得窒息:连着三个值得被称为昏君的存在,甚至连在一起,得到了后世人千年罕见的评价。大宋不亡,这可能是真的,简直没有天理吧。【讲个地狱笑话吧。我们都知道,后面的朝代对于前朝的态度向来十分微妙。比如汉朝对于秦朝的官方态度是“暴秦”,但也出现了汉承秦制这样的局面。朱元璋驱除鞑虏,整个人的观念还是会受到其出身影响,带着元朝中下层文化的影子。也就是说,后面的朝代对于前朝,往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却也总带点前朝可以被继承下来的东西。但大怂不说前有没有古人,后是真的没有来者的。】赵祯一愣,带点茫然地询问出声:“什么叫,后无来者?”皇帝一人的声音在朝堂上回响,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做出什么像样的回应。仁宗朝堂上的氛围,除了一些负责过辽国相关事务的官员对此冷静以待外,不少对于辽的印象只停留在刻板单一的北敌的大臣,都忍不住跟着后世人的叙述竖起了耳朵。
“原来那辽国的皇帝竟然不是一直居住在他们辽国的首都之中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四处巡游,难道不会又对皇帝的人身安全造成危险,又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吗?”就有第一次听闻的官员不赞同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辽国给他们留下的不可战胜的心理阴影过大,或许一句终究不是中原之国的轻蔑就要脱口而出。“当然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听见他这番话,就有对辽国了解更为深入的官员接上了话头。对上甚至包括上首皇帝在内,很多双含着探究兴味的眼睛,这位官员难免有些紧张,开口还有些磕磕绊绊。“辽国皇帝,虽然巡游捺钵的时候,还会从事一些渔猎活动——这是他们用以证明自身契丹身份的一种象征。但是到底是不可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的。”随着话题的深入,他因为触及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而慢慢放松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流畅了不少。“于是驻牧在捺钵周围的契丹各部族,就必须要承担起给捺钵地提供日常物资的责任。一些不属于契丹族的其他隶属辽国统治的部族,也要给辽国皇帝进行类似的物资供应,甚至因为并非契丹族人,他们往往还要交纳一些地方特色的存在。”想了想,他举了个例子:“譬如女真,他们那盛产一种名叫海东青的俊禽,颇为辽国贵人所喜爱,视之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往往于春捺钵之时用其以捕猎鹅雁。故辽国每年都要向女真索取大量海东青。”“同时,在秋捺钵的时候,”他继续补充道:“辽国还会要求女真人为其提供马匹、土产,甚至陪同狩猎的猎人。”他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宋朝这些心眼子恨不得长出八百个来的人精,都能明白这短短陪同狩猎四字背后,所能蕴含着的风险与屈辱:说是陪同的猎人,在有些时候,他们又和猎物有什么区别呢?而赵顼沉吟半晌,最后缓缓问出了一个此前没人想到的问题。“女真既受辽人压迫之深。”他扫视了一眼朝堂。“诸卿觉得,它会不会是那金的前身呢?”因为受辽压迫,所以一开始才会先想着联宋灭辽;因为现在尚且还是部族形式,所以未来才会在后世人口中得个不是成熟政权的评价。——北宋灭亡的真相,此刻终于被揭开了冰山一角。【同时,辽国还保持着一种相对稳定的二元体制。帝族和后族共同构成了权力的巅峰,当辽国皇帝的执政才能不足以玩转政治的时候,辽国的太后皇后们便就不会吝惜自己的才华。有一说一,因为这样的体制,辽国的皇后很多都具有良好的政治素养。被选拔出来的政治家,比起光靠血缘传承挑出来的皇帝还要优秀几分。总而言之,辽国政治体制的特色就是政治中心的不固定,和最高权力层的相对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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