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水烟膏的香气,很快就再也看不清谁的面孔。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老爷子慢慢开口:“好,位置上去了,积威也重了……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陈汉辞冷笑一声:“父亲,升官丧偶,他可能过得不好吗?”丧偶。沉平莛的目光掠过陈汉辞,落在门外檐下,重黑青绿。陈老爷子喑哑地笑了一声:“哈,那丫头福薄……”福薄。屋内又沉寂下来,天色也暗了。许久,沉平莛出声:“外公,我想去祠堂看看。”陈老爷子似乎早料到了,当即便拄着拐杖起身:“走吧。”出了洞门,砭骨的寒风直往人衣服里钻,封远英将厚外套按在沉平莛的肩膀上,撑伞的手冻得通红。沉平莛看见了,将口袋里的手套递给他:“戴上吧。”不过短短一截路,封远英想拒绝,却又听他道:“瓅瓅知道了要闹我。”瓅瓅。封远英沉默着接过戴上,稍稍落后了陈老爷子几步,却靠得离沉平莛更近了。咿呀一声,祠堂大门被推开,水缸,瑞兽,几重门里昏暗的小房间。错金嵌玉的墙,红烛燃得幽幽。沉平莛脱下外套,塞回封远英怀里,沿着回廊屈折向内。待走近了一看,果然,那香火缭绕处最新一块牌位,写着许久未曾听人提起过的名字。故女陈氏雁知生西之莲位。故女。陈老爷子上了一炷香,也不看他:“雁知有嗣,牌位该你为她立的。”沉平莛沉默着,看陈老爷子从后面拿出早准备好的东西,金墨舔在笔上,搭在砚边:“你的字练得好,仔细些写就是了。‘先妣沉母陈孺人闺名雁知生西之莲位’,正好十六字,是个吉数。”沉平莛接过笔,手腕轻轻颤了一下,而后稳稳地落在牌位正中。一笔一划。【显妣讳陈氏雁知莲位】左下角。【儿莛敬立】陈老爷子眼睛不太行了,凑近了才看清内容,一见之下勃然大怒:“混账!你这是在咒谁死!”门外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冲进来,沉平莛扔了笔,清脆一声响。亡者有孙无长方写为“显”,否则就只能称为“先”。他是陈雁知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何况他沉平莛哪里来的孩子,能让陈雁知当得起一个“显”?“母亲死前就说过,不想和沉家人再扯上任何关系,”沉平莛的声音听起来和冬雨一样冷清,“她怨恨父亲,也怨恨生了我。”一句话说得满堂气氛凝滞,陈老爷子急促地喘了几声:“你——”陈世英连忙来扶:“父亲!别动气,小莛只”“我想和母亲待上片刻,”沉平莛道,神色淡淡,“二舅,扶外公出去吧。”陈世英恨他放肆,轻轻咬了一下牙,到底用力扶着陈老爷子往外走。陈汉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前起身关上了祠堂的门,门合上之前,他看见一双幽幽的眼睛。一声闷响,天光被遮了大半,吱呀一声,大门也掩住了。沉平莛拎了一下膝边的裤子,慢慢跪在了陈雁知的牌位面前。长久的静寂,香火的味道沉得人直不起身。“母亲。”他唤了一声,没有下文。烛火跳跃了一下。“母亲,”他又唤了一声,而后似有恍惚,“姆妈。”回声空荡。“伊弗乐意不清不爽跟是那,早辰光那勿欲人家嚼舌头,避了桑头,伤伊心交关,”他声音很低,“姆妈,是那惹厌,伊弗肯回转。”“实那拎勿清爽……”“伊弗实欢那嗯。”雨又大了,砸在屋檐上,颗粒滚过。母亲,她不喜欢我了。最后除夕年夜饭没有开在欧洲,因为黎朝安带着自己超过二十个的过命兄弟过来蹭饭了。虽然她带来了很多东西,是件好事,但是崔乔做饭做得真有点心头悲凉,感觉自己完全成了家庭主夫,老爷待客的时候还上不了桌子的那种。“阿鸿,不介意吧,他们都想来看看你,”黎朝安解释,往他们的房子地基看了两眼,递来一个盒子,“送你的。”“谢了黎姐,”宁昭同笑得特别漂亮,“不介意,但你能不能管我叫阿宁。”“臭讲究,”黎朝安骂她,倒是笑着撸了一下自己的寸头,“走吧,晚上陪我喝两杯。”“没问题,不过你让你兄弟说话注意点儿,我长辈也在。”“长辈?”黎朝安看见崔青松和吴琴了,眉毛一皱:“我靠,你还真把爹妈往西非带啊?”宁昭同有点乐,邀约着她往里面走:“我养了个小的,独生子,人爹妈不放心。”小的?说这个黎朝安可不困了:“哪儿呢哪儿呢,给我看看!”“不给,你看了要抢我怎么办?”“?”黎朝安笑骂一声,“说他妈什么几把话!”“妈妈不用担心啦,安安阿姨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高知漂亮男人,”宁瓅从后面端着果盘过来,朝黎朝安挑了一下眉毛,“崔叔叔学历不够,高攀了。”黎朝安一见她头皮就紧了一下:“能不能别叫我安安阿姨。”沉老鬼这闺女怎么养的,张嘴一句安安阿姨,多坏她杀伐果断的酷姐形象。宁瓅狡黠一笑:“你让倪叔叔跟我说我就改。”倪——妈的,她甚至连倪南的事都知道。黎朝安真有点怵这小丫头,连忙换了话题:“你那小的叫出来我看看,我就不信有缚鸡之力还能好看到哪里去。”宁昭同还没出声,宁瓅又道:“安安阿姨,只有男人才希望自己的女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你看看北魏冯太后和叶卡捷琳娜大帝,那男人找的,都是床上床下都能用的。”宁昭同:?黎朝安:?宁昭同轻轻给了闺女一下:“欠教训了是吧,什么话都敢说。”宁瓅嘿嘿一声:“我去帮崔叔叔做菜。安安阿姨!晚上咱俩多喝几杯,你跟我聊聊婷婷当年的事啊!”……黎朝安有点麻了。不是,真的,这闺女到底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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