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家的感情真是不值一提,说“爱”那就更可笑了。既然父皇喜欢装深情,那么他也愿意陪着演戏,反正有好处拿,何乐而不为呢?王皇后笔记上的内容早就被宋翎刻在了脑海里,一字一句都未曾忘记。她和景帝确实是年少相识,情深似海,彼此度过了一段恩爱时光。但时间流逝,深爱的夫君也迷失在新人的柔情似水和笑颜如花中。王皇后怀宋翎的一整个孕期,景帝都极少过来关怀。反而是嫌弃她怀孕后身材走样,变得腰身粗圆,腿部水肿。孕期反应剧烈,王皇后不方便服侍景帝,容颜又大打折扣,因此,景帝长期都宿在别处,跟年轻貌美的妃子们寻欢作乐。笔记里的文字记录了她那段时间里的委屈和悲伤,甚至她差点都不想要宋翎这个儿子。她也觉得是因为怀了宋翎,才会受到丈夫的冷落,而不是恍然大悟的认清,她所爱的丈夫本就是个想要佳丽三千共欢愉的薄情人。如今景帝怀念王皇后,不过只是人老了喜欢追忆从前。就像是很久没吃的一道菜,做它的饭馆厨子都离去了,做法也失传了,你在某日想吃,却寻不到,有些遗憾,但是不吃这道菜也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仅仅是这样的感觉而已,称得上是深情吗?宋翎为什么之前不想成婚,也是因为看清楚了景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父亲是个寡情人,而自己身上流着这个男人的血,又能是什么深情的好人?倒不如流连在红尘中,逍遥自在的过一天算一天。让兄长坐稳太子之位,成了宋翎唯一的心愿。至于那个想要回头的父皇,宋翎对他并无太大指望。 懂事宋翎走出冰冷的大殿,发现周清弈背对着他,站在温暖的春光下。他心里一暖,快步走过去问:“在等我?”周清弈看着他说:“殿下,我们本就该同去同归。”多么美好的词语,宋翎心头一颤,涌起许多温柔。回府的马车上,宋翎主动说:“刚才父皇问我,要不要把你调到门下省,我拒绝了。”周清弈拢了拢他又敞开的衣襟,浅浅的回答一声“嗯”。宋翎好笑的看他:“你这是不高兴了?还是说觉得我没给你争取到这个晋升的机会?”
“我没这么想。”周清弈坐正身子,开口道:“你是不想我风头太盛,引人瞩目,被人算计弹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清弈攀上了宋翎这个高枝,已经让很多穷书生恨得牙痒痒了,要是再继续出风头下去,定会物极必反。宋翎听了这话,瞬间心情大好,这是一种被人理解的喜悦。他情不自禁的挽上周清弈的手臂,靠着他贴过去:“才入了我的府,就这么懂我,周大才子是不是也没少做功课啊?”“殿下,坐好。”周清弈温声提醒。“不要,这里又没有外人。”宋翎眼珠转了转,问道:“周清弈,颖贵妃跟你说什么了?”周清弈一五一十地回答:“没说什么,颖贵妃就是跟我说了殿下一些小时候的趣事。”“我小时候有什么趣事?”宋翎冷笑道:“那女人瞎编的,想跟你套近乎罢了。”他小时候被关在像冷宫一样的房子里,景帝都没来看他,更何况这个妃子?为了跟周清弈套近乎,都能胡编乱造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关心宋翎呢。周清弈不解地看着他,宫里的事情很少流传出来,他在余杭也没听说过宋翎过往的遭遇。只是他察觉到,说起小时候,宋翎身上会出现一种阴郁的气质,他在不开心。就在他想着安慰宋翎时,那人却没心没肺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在撒娇:“夫君,若是你想知道我的趣事,晚上入了榻,我亲口告诉你。”周清弈脸颊微微一红,还是有些适应不了他的善变和孟浪。宋翎继续调戏了周清弈几句后说“我睡一会儿”,便这么靠在他的肩膀,开始小憩。周清弈等人睡熟,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过来,小心得如同对待珍宝。宫内,颖贵妃的流光阁。檀香幽幽,帘卷轻纱,一个穿着素净白衣的女人正在诚心礼佛。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颖贵妃放下手中的佛珠,缓缓睁眼:“宁清,何事这么匆忙?”宋执知道母妃礼佛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可他心里憋着气,无处可说。只见他亲昵的倚在颖贵妃身侧,吵吵嚷嚷地诉着苦:“母妃,昭华他今日又欺负我了。”颖贵妃波澜不惊,眉目淡然:“你们二人争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足为奇。宁清,你是不是又惹到他了?”宋执悻悻地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讽刺了他几句,说的都是事实。”颖贵妃不悦道:“你说什么了?我交代过你的,小心祸从口出,你都忘了吗?”“说他强逼周校书郎成婚一事。”宋执道。“木已成舟,你又为何要这么说呢?”颖贵妃想起在殿中一对壁人对视时略显默契的眼神,若有所思道:“或许周校书郎不是被强迫的。今日归宁,我看他对昭华,也不像全无情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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