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色的人在街上交互而过,轿车开进公馆大门,白墙黑瓦,亭台楼阁,孙叔穿过两道月亮门,是雕梁画栋的游廊,游廊的尽头是一处临水小楼。
“少爷,该喝药了。”孙叔今天这么早出门就是因为盛明舟染上风寒,已有大半多月还未见好转。老太太吩咐他亲自去余天成堂取几味药来。
虽说盛明舟从小体弱,生病是常有的事情,但贺琛在时总会对他多加照顾,好让他少受点病魔的折腾。
盛明舟正趴在桌边用胶水把信封粘牢。
“我都快好了孙叔,我不用喝这苦玩意儿了。”
“少爷,良药苦口利于病。”
盛明舟把信拿给孙叔道:
“孙叔,给我小叔寄的信里面再添一封我的。”
“好的,我下午就去邮局寄”,“那我先下去了,少爷别忘了喝药。”
“知道了孙叔,你也变得爱唠叨了。”
说完就端起那碗褐色的汤水,拿着一个画着极乐鸟的亮彩釉小瓷勺轻轻搅拌着,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和记忆力的声音再次重合。
盛明舟才重新感知到从前喝药时的心情,就像扳动了布满灰尘的时间齿轮,在悠悠岁月中印下那些痕迹。盛明舟睡觉爱踢被子也时常忘记关窗户,在外面玩回家,汗也不擦地蹲在风扇前吹风,贺琛一个不注意盛明舟就感冒着凉。
盛祈年给贺琛一碗药说“小琛,你一定要监督舟舟把药喝完。”,说完就拎包上麻将馆了。贺琛把药端上楼放在盛明舟床边,“盛明舟,起来喝药。”
贺琛当然知道盛明舟在装睡,盛祈年把药给他的时候,碰巧撞见正往楼下走的盛明舟,现在人却窝在床上。
“小叔,我不想喝药。”被子里透出委屈的声音,贺琛把被子从盛明舟头上掀开,只见他红着眼,眼角沁出一滴泪。
“小舟,你先从被子里出来。”贺琛淡道。盛明舟从被窝翻下床,熟练的爬到贺琛腿上坐下,把头侧靠在他的颈窝,细软的头发擦着贺琛的脖子和脸,不由得让贺琛把头转到另一边。
“盛明舟,警告你,不要把你的鼻涕和眼泪擦在我的衣服上。”
盛明舟的小动作被贺琛看破也不窘,伸着脖子、撅着小嘴凑过去亲贺琛,“小叔,你最好了。”
“撒娇也没用,把药拿去喝。”
“我要小叔喂。”
贺琛把一旁的药端在手里,
“12岁的人了还撒娇,坐好”,
贺琛用汤匙慢慢地搅动汤药,发出清脆的叮当响。
盛明舟从那以后都是贺琛喂他吃药,每次吃完贺琛都会给他一颗薄荷糖作为奖励。
可现在贺琛走了,他要开始学会吃下苦药,学会接受分离,学会没有贺琛也要把自己照顾好。
吾念小叔亲启:
小叔: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小叔,那晚争吵过后,我也想清楚了。是我不懂事,你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和生活,我不生你气了,也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最近上海经常下雨,爹娘说外面乱,所以我这几周也没去上学了。看到你的信里说那边经常下雨,每次下雨的时候你都心情恹恹的,若是你心情不好了,就像以前一样把不开心写在本子上,或者写信给我,这些不好的事情不应该一直在你的心里。
小叔,那边冷你要注意保暖,你的学习一直比我好,我不担心你的学习,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对了,小熊饼干和薄荷糖我都收到了。来的真及时,最近感冒一直不好,我很乖的吃下了所有苦药。前几日午初时,阿喆小哥来家里作客,他说是小叔买给我的。
小叔,你书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进书柜里了吗,咱们俩的合照也不见了,等你回来我们再拍一张吧。
小叔,没有你陪我练钢琴,现在每天祖母都盯我练习,总说我懒惰懈怠的。
小叔,我想你了,你会想我吗。
临颖依依,不尽欲白。
1949年5月4日
盛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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