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扇枫木色的门,门上挂着铁质门牌,用黑体字写着“摄影社(2)”几个字,右下角贴着一个小巧的放映机的图标。这里原先是摄影社的放映室,由于摄影社在今年得到了极大扩充,其社长便借机向学校提交申请,以地方环境过于潮湿、空间逼仄等原因,请求更换社团活动的教室,学校有心培养艺术类专业,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而原先使用的房间也被留了下来,当作社团的备用功能室使用。我还是请了b小姐当说客,签了一堆不平等条约,才找摄影社借到了这间房子使用权。“因此,它记载的就是现实了。”我接过k先生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中。k先生有些不悦,“那你要它有什么用?”“大概可以证明一些早就猜到的事情?”我推开门,招呼k先生进来,走廊的光随之泻进昏暗的放映室中。“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啦。”此时摄像机还在运作,是我中午时就设定好的模式。镜头正对着的是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箱子,在我离开之前,箱子的四角都是被钉子密封钉牢的。而当我们进来时,上盖已经被掀起了一角,四角的钉子仅剩下两个还在垂死挣扎。直到我走近门,振动的箱子才安静了下来。k先生迟疑地向桌上看了眼,转头问我:“那里有什么?”箱子的上盖已经完全合拢了,如果忽视表面的两处因为失去钉子而出现的凹槽的话,它就和我离开之前的一样完整。“就是你知道的那种东西啦,是最近才来的孩子,活泼过头了,我在给它做生活录像。”我走上前检查了一番摄像机的运作情况,见k先生确实对此感兴趣,便提议道:“如果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复制一份文件哦,它不会介意的。”桌上的箱子应声动了两下,尽力挣扎的钉子寿终正寝,被崩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k先生摇头,“放映机里有吧,应该有还没有放完的内容。”这大概是他首次同我提这种要求。我有些意外地从摄像机里抬头。k先生倒是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样的口吻有什么奇怪的,指着放映机说道:“指示灯那儿还是亮的,我有接触过这种型号的设备,这种亮灯的方式,表示里面它正处于暂停状态,没想到学校社团都会使用这种东西啊。”“完全没有好奇心吗?”“你要按时回去吧。”他直接走到后面堆放材料的地方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银幕正面,“胆小的宠物失去主人的管束,会很容易变得焦躁易怒,对吧?”“啊,是这样。”被人用我常用的说话方式来对付我,这样的体验让我觉得相当奇怪。但究竟有哪里不对劲,我也有些说不上来。k先生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已经开始催促我快点了。“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我便直接抱怨了出来,上前打开了屏幕。
放映机里确实还有没放完的东西,那是我就之前和“虫”的旅行为主题拍摄的纪录片。我也没有无聊到每天看这种东西寻找快感,它被我做出来的目的并非取悦我,而是为了留给寄宿在我身体里的客人,为了给它们留下快乐的回忆特地做出的玩具。现在于此处播放,也是为了在场的两位观众。箱子里的“虫”与k先生。 观众(下)35当我打开放映机的一瞬间,“火”便在黑暗中燃烧了起来。只有“火”。屏幕上只有跳动的火焰,只有忽而窜出的火苗,和一些不甚清晰的黑烟。“虫”是没有办法在电子设备上留存影像的。所以即使被烤焦烤化,皮肤、肌肉等组织被烤到脱落,都没能在录像里留下丁点痕迹,就连身上的那些由聚酯纤维构成的衣物,也由于和皮肤组织混合在一起而看不出来丁点痕迹,只能通过视频中极薄的黑烟来表明它曾经存在过。然而,这样的黑色在昏暗的场景里是看不出来的。或许会有刺激性的气味吧。偶尔有火花窜起,发出“噗”的细响来证实麦克风确实开着,且音量不小。我现在都还能想起当时“虫”传递给我的情绪。高温带给他们的恐慌、害怕、痛苦,以类似耳鸣的形式涌入我的脑中,一阵接着一阵,一阵高过一阵。或许我当时也在为这种痛苦而哀嚎嘶吼?我不知道我是否给了它们应答。因为“虫”的挣扎没有留下痕迹,我也无从得知我当时的行为。于是我们所观看的,就成了单调的动图。只有火焰燃烧的、无聊至极的动图。k先生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桌上的箱子也安静地待在一边,只剩下火焰跳动的声音。我接受着“虫”传递给我的情感,一面想着配上什么样的bg才能让这无聊的录像变成应付摄影部检查的作业。沉默持续到6:33,录像自动关闭,全篇结束。k先生才从沉思中醒来,长舒了口气。“她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吧?”他笃定道:“她一定能够控制自己。”“啊。”我没有对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进行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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