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柳一个枕头扔过去,堵住了孙乾明接下来的话。沈拙清听到“诗社”,顿时来了劲头:“诗社现在怎么样?围读还在继续吗?”孙乾明神神秘秘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杂志,递给沈拙清。“丛林?!”沈拙清看到封面大吃一惊,左翻右翻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把它做成了杂志?”“我倒是想。”孙乾明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说:“是敬爱的前任主席,走之前帮忙打的申请。要不然,我哪能申下校刊啊?”刘柳点点头,跟道:“你跟李师兄一走,诗社可差点就转不动了。幸亏明哥神武,二话不说就把杂志社接下来了,还开了个‘喉舌’专栏!”沈拙清并不想和他们过多聊李方潜的话题,便翻开了内页。果然, 谢谢鼓励,一切都好另一边,李方潜刚入学不久,就随导师又去了云南。他的研究生导师和本科导师之间私交甚密,云南的测绘地也是两校合作项目,因此这次得以见到许多熟面孔。在走过一条河湾时,满地的鹅卵石姿态各异,李方潜注意到有一颗石头被河水洗刷地圆润又清透。空旷山谷里突然传来遥远的回响:“夕阳好看。”“这里的山石也很美。”显然,在场并没人说话。这来自远方的声音,其实就在李方潜的脑海,跟着那个落霞翻滚的傍晚一起盘旋。这样想着,李方潜走过去弯腰捡起石子,准备放进书包。动作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习惯了,还以为在n大呢。都忘记现在回校后,石头都没人能给。友人见状,笑道:“哟,捡石头送女朋友呢?”“没有的事儿。”李方潜笑了笑,又欠身放回河里。
“也是,送女朋友总得准备些好的。”待友人走远后,李方潜才回头凝望湍急的河水。石头落地的瞬间,心里像缺了一块。他在高脚楼里提笔给沈拙清写信。那些有文采的句子他是写不出来的,只能写写每天干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路过哪条河。仿佛还在加州时,隔着山川湖海和对方分享生活。一天,信纸塞进了信封,小心叠好封口后,一缕光透过窗,滚滚红云映着竹海,烧尽半边天幕。李方潜突然就想起美国西海岸断崖旁,在紫霞下雀跃的、风尘仆仆的剪影。复又把信封剪开,在信纸的最后一行加上:“对了,云南的夕阳也很好看。”收到信时,沈拙清在考虑申请b大。一系列考试需要准备,他愈发佩服当年的李方潜,能在出国前把毕业、升学安排地井井有条。但这种崇拜,又不可避免地加深了那份喜爱和依赖。因此,当看到信中夕阳、石头一类话时,沈拙清又惊又喜,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回应。一整天,他的嘴角都没下去过,连图书馆老师都狐疑地看着这个兀自傻笑的人。晚上回到宿舍,第12次把信拿出来重读时,沈拙清的理智才慢慢回笼。他隐隐认识到,自己这些含蓄的情话,在李方潜那里,也许只是加深了对文学系的误解而已。开心了这么久,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弯弯绕。算了,再自作多情就是傻子。沈拙清决定让自己忙起来,报了国际大专辩论赛的选拔,还买了许多b大入学考试的资料,吃饭时逼着自己背案例,睡觉前也用英语把那张脸挤出去。他每天在图书馆和办公室之间奔走。孙乾明总是在他盯着黑眼圈回到宿舍时打趣道:“哟,优秀青年回来了?”有些努力是立竿见影的,比如沈拙清打进了辩论复赛,也通过了b大的笔试;而有些努力注定徒劳无功,比如正当沈拙清以为自己已经波澜不惊时,李方潜寄来了一张明信片。正面印着火烧云,天空下是b大的标志性建筑。背面只写了短短两个字,加油。加,油。再普通不过的鼓励,适用于无论亲疏远近的好友和大部分中文语境,毫无特殊意义。可沈拙清觉得,这两个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就像真的往身体里注入一股暖流。真是疯了。沈拙清骂着自己,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其实这张明信片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普通。至少“加油”二字写上去之前,草稿纸上还拟了一大段发自肺腑的鼓励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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