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离开了乐仙镇没两天,倭寇真的就打来了。一切仿佛发生在乐仙镇百姓的睡梦中,毫无征兆,猝不及防,一天之内,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郭家胡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甚至周县长本人,都成了刀口的肉,毫无差别。乐仙镇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图景,血流成河,街上只能听到人们的呼叫和惨嚎,尸体堆成了山,很多房子燃起了熊熊烈火,大火烧着了尸体,这烟熏火燎中能闻到人肉烤熟的味道,试问这不是地狱,又是什么呢?
而此时此刻,由于阴差阳错的关系,莺娘和女儿们都不在这地狱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头一回开眼。
贺五离开了莺娘,快马加鞭跑到通波县,集结了藏在粮仓里的一二十个仅剩的兄弟,组成了一支游击队,一边打一边躲藏,来来回回杀的倭寇竟然比官军还多。通波县内外还活着的男丁,都红着眼要求加入,一时之间,这只敢死队扩到了百余人。
莺娘的脚都磨破了,跑不了太快,这逃难路上竟然陆陆续续地有一些人家驾着马车从同一条路赶了上来,一问,竟然也是逃难。
莺娘问赶车的: 大爷,您这是打哪儿来呀?
那赶车老叟回到: 大娘子,我们是打那通波县过来的,咱家,叫那倭寇攻破啦,幸好老朽一家早就准备了逃难的家什,那些个乡亲们,可怜呐!
莺娘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老叟没说两句就泣不成声,也不禁悲从中来: 大爷,您可路过那乐仙镇?
老叟道: 远远地,就看见乐仙镇那处火光冲天,耳边听到哭号,有如恶鬼,老朽哪里还敢靠近?从镇外林子里绕过去了。
莺娘和那老叟含泪话别,抹了一把眼泪,也不敢继续悲伤,她仅剩的力气还要用来赶路。
莺娘的运气没能维持太久,她还没能跑到南岭,就在山路上和柳群山一行人狭路相逢,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又落到了柳群山手里。
莺娘此时已经学聪明了,她知道自己衣衫褴褛,鞋也磨破,两脚都是水泡,身上还有几处划伤,看起来好不可怜,便将计就计,大声干嚎起来,几嗓子下去也真的挤出了眼泪,她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扑进柳群山怀里: 柳公子!奴好苦啊,那倭寇杀进来了,奴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就没命了!
她情真意切地大哭,在柳群山看来,正是这美人儿死里逃生,走投无路,终于知道在这世上该依靠谁了。
柳群山摸了摸她鬓发皆乱的脑袋,柔声道: 我的亲亲美人儿,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你是我心尖儿上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你受苦?我派了两个家丁,早两天就去镇上接应你了,怎么?没碰上?
莺娘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祈祷兵荒马乱的,什么都对不上号,又哭了一阵: 郭家不管奴的死活,奴自己逃出来的,没和公子的人遇上。可如今,奴大难不死,还是和公子重逢了,老天爷垂怜啊!
柳群山心中一阵欣慰,心想这美人儿终于要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了,女人啊,不让她吃点苦头,就不识好歹。
柳群山于是带上了莺娘,只不过他这一行人和逃难的方向完全相反,不仅不往那些战事还未波及到的地方跑,而是一路又往回走,莺娘被他藏在马车里,轻易不让出来,可这一路也是心惊肉跳,也不知道路过了哪些地方,有些路段真的是一股子血腥味,烟熏火燎的味道直往马车里钻,莺娘本来就坏了孕,闻到这些味道,差点把胆汁也吐出来。
要命的是,有那么两三次,她在车里,分明听到柳群山用流利的倭语和人交谈,莺娘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她知道,柳群山这是通敌!把整个东海的百姓都给卖了!她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无计可施,她一个女人,还大着肚子,外面到处都是倭寇,怎么办?
所幸柳群山对她还不错,莺娘假戏真作,和他如恩爱夫妻一般,那些倭寇也都不为难这一行人,柳群山在倭寇面前混得越来越开,又有美人在怀,简直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天天在外面喝得烂醉才回来。
这一晚,柳群山又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往屋子里一栽: 美人儿,来,把老子的鞋脱了!
莺娘见他喝得舌头都大了,默默上前伺候她,她已经关在这乡下的庄子里有几天了,只知道这里不断有倭寇进进出出,她也不敢踏出房间一步,可是心急如焚,困在这里,女儿们一点消息也没有,那贺五也不知道如何了?情急之下,她一边按抚柳群山,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公子,乐仙镇那边怎么样了?
柳群山道: 怎么又是公子?该叫我什么?
莺娘: 相,相公。
柳群山喜道: 哎,这才对。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一听,保准乐坏。周县长那个老狗,被乱刀剁成了肉酱,哼,想从老子这里分一杯羹。。。。。。还有郭家那帮蠢货,老的老小的小,全跟丧家犬一样坐了一条小船跑了,连盘缠也来不及收拾。。。。。。现在那院子,成了倭人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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