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刷下来的妇人们焦急地围绕在她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表姑娘,那俺们还能做别的么?”“是啊,活菩萨,你给咱们安排些别的活计也行,咱们力气都很大。”陆南星只得起身站在大帅府石狮子的台阶上,大声安抚道:“大家都稍安勿躁。剩下的人也勿要着急,将自己擅长做的事以及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全部登记在册。甚至,你想学何技能,也可以记录在案。我们会在三日内,给大家安排妥当。”“三日就能将这么多人安排好?”“三日左右天一黑一亮就到了,俺们再来。”“不不,俺这就让老头子把铺盖卷子搬了来,左不过三日,俺就住在这里。”剩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往周娘子那边张望,想听听给多少工钱。还有人私底下小声儿说道:“我家男人死活不让我来,说……说表姑娘是夜叉,担心我被她抓走吃了……”许招娣抱着名册打算回府更换,闻言嘲讽道:“是啊,专吃肉香的……大婶你觉得你肉香不香?”“招娣。”阿硕看了眼在门口犹如盯梢的管家,习惯性用圆润的臀部拱了拱她,“别给姑娘招骂名。”看着姑娘一个人辛苦的书写她也气不打一处来。这偌大的府里没有第二个会写字的,打死她都不信。想着管家为难的样子,她如何不知这其中肯定是阎少康捣的鬼。“哼,得亏没同意和他成亲,否则还不知要怎样被他拿捏。”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拿出平时馋各种美食的功夫用来学习写字。就在此时,有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向陆南星福了福身,声若蚊蝇道:“若姑娘不嫌弃,小女子也可帮忙书写。”她方才就站在桌边观看了一阵子,见这位表姑娘真的是用心在书写,又忙不过来,她于心不忍才开口说要帮忙的。陆南星早已写的手麻,闻言欢喜地说:“那太好了。”指着身旁的桌椅,“你便坐在此处……喏就这样写。”又喊来阿硕为她磨墨。待她们四个将在场报名之人都登记后,已经累得面面相觑,谁都不想说话。最终还是陆南星感激地问那女子道:“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那名女子不好意思地起身说道:“我姓沈,闺名慈恩。既然这里没什么人了,我便回去了。”
“你来,是不是也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的?”陆南星起身问道。沈慈恩拈着发辫点了点头,“我瞧着周娘子那边的绣娘人数很多了,想了想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陆南星不想放弃她,便又拉着她问了问家中情况。“我爹爹是名秀才,平日里给人讲学为生,如今兵荒马乱的,也无人再有闲心上课,束脩就……”“会读书写字,胜过万金。”陆南星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道:“若我聘你为人授课,带着大家读书写字,每月一两银子吃住皆管,你可能接受?”沈慈恩有些慌乱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也要回去禀明爹爹。”“只为女子授课。”陆南星怕吓着她,诚恳地说道:“若令尊不嫌弃,我也可以安排他讲学,束脩照常支付绝不拖延。”沈慈恩有些不解,在这乱世中,这个表姑娘为何要教女子们读书写字。更何况,她听坊间人说,义军所过之处从未留下人员治理城池。难不成这又是几天新鲜,故意制造的噱头?陆南星看出她目光中的犹豫与审视,便道:“如今天下未定,日后金贼卷土重来回来也未可知。男子尚且不能自保,咱们女子若不团结起来,日后岂不是任由宰割?”并指了指她裙下的一双金莲,“你大概尚未体会过流离失所,万千女子被捆绑着北上,沦为了军妓是个怎样的情形。”沈慈恩听后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扯了扯衣裙,道:“多谢表姑娘相告,我先回去了。”陆南星也不勉强,只对着她的背影道:“若你想明白了,就来此处找我。”她知晓目前观望的人很多,越是这样,她就越要把事情做起来。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继而参与进来。名册里统计的人数里,女子占了绝大多数,且会的无非是:针线活、烧饭、种地,还有为数不多的医婆,只有沈慈恩一名通笔墨的女子。再看想学的那一栏,有很多人都答不上来,只有少数人说要学武。陆南星想起那一张张蜡黄的面孔,今日登记时,她也听到百姓们都说城里米店的粮食价格涨了十倍,很多人无钱买粮约着出城挖野菜。肚中空空如也,唯一想的便是填饱肚子,哪有心情想学什么呢。再这样下去,金贼没打回来,百姓就要闹事了。她合上名册准备回府,只听见——吱呀一声,中门大开,阎少康在管家和小厮的陪同下出了府。管家见阎少康的目光向陆南星的背影撇了两次,立刻心领神会地大声说道:“大公子,您有所不知,这表姑娘忙活半日了,嚯,这大门前来的人乌央乌央的。”谁知,低头边看名册边往二门走的陆南星连头都没回。阎少康本想着昨日她哭着说取消婚约是一气之下恼羞成怒,故意在众叔伯面前给他施加压力。谁知,昨晚父亲不让他轻举妄动,今早这女人又如此冷漠对待,看来昨日要是登门求和,也是吃闭门羹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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