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她虽公然表态不愿履行两家定亲之约,但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据原身的行事作风判断她只是闹脾气罢了。况且,她拒婚,阎家父子并无错处,充其量只是阎少康落得个不懂包容女人的名声。若阎少康为个姨娘摆桌传扬出去,那众人的想法就会改为同情她陆南星遇人不淑。阎兴邦如此鸡贼算计,又怎会让自己儿子背上这般骂名,对他们阎家不利。阿硕搬着鎏金的送子观音像回来了,若有所思地问道:“姑娘,奴在想,大帅会同意大公子这般折腾么?”陆南星挑眉反问,“这与咱们有何关系?趁着大帅尚未发怒,你赶快把贺礼送去便是。”阿硕从自家姑娘的表情上和话里,逐渐砸么出味儿来了,拊掌笑道:“既然他不怕惹事,咱们把礼数做到了,管谁丢人现眼呐?!”一鼓作气又将送子观音像抱在怀里,“奴得快些送过去,若晚了被大帅知晓,姑娘再送就显得落井下石了。”陆南星拍了拍听得一头雾水的许招娣的肩,笑着鼓励道:“你也一起去见识见识。”许招娣欢快地“欸”了声,“遵命。”阿硕抱着送子观音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开心之余也有些酸涩。这两日,招娣大多时候都表现了努力适应新环境样子,实则晚上经常偷偷哭泣。她知晓,招娣像她那般努力克服着自卑,时刻小心翼翼怕自己惹事。这孩子在豆蔻年华失去了家人,又看尽了世间险恶,尤其在这个时候,更加需要有人拉她一把。而姑娘就像明灯那般,为她们照亮了日后的路。想到此,怀里的送子观音像都不那么重了。她拒绝了许招娣想要帮她搬的提议,鼓励道:“招娣呀,过会子她们要是太嚣张,你该出声也出声,伸手不打送礼人,咱占理,不怕。”许招娣小脸一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二人刚走到阎少康院门口,就看到抬箱笼的人络绎不绝。瞧这架势,像是娶新妇那般,各种樟木箱子往院子里抬,就差箱笼上贴大红喜字了。落月正由两名丫鬟陪着,在院子里指挥着东西往哪儿放,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呦,这是什么狂风,竟然把阿硕姑娘吹来了。”大丫鬟闭月酸溜溜地说道。
她原也是阎少康的大丫鬟,如今落月抢先成了房里人,她们这些大丫鬟为怕新主子避讳,纷纷主动改了名字。阿硕憨笑着故意称呼其原名,大声喊道:“闭月姐姐好。这是我家姑娘给新姨娘送的贺礼,麻烦你给通报下。”闭月见她明明看见落月就在院中,还故意挑弄是非,只得强笑着为她引路,也故意大声解释道:“从今往后呀,你唤我香兰便是。如今这院子里什么好物儿都有,全都堆满了。表姑娘送来的物件儿,我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问问姨娘罢。”阿硕心想,这自不必你说,哪有送礼不让主人看见的。照她这话,这院子里的腌臜事也少不了。落月其实大老远就看到阿硕抱着个物件儿,可她就是无法放下对陆南星的恨意。这些时日,大公子对她还算体贴,但只要提及与这夜叉有关的事儿,总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起初,她还暗暗自喜如此一来陆南星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正房太太。后来她居然偷听到大公子的手下,每日向他汇报陆夜叉的行踪,还命人购置了一批布料让管家放进仓库里。当她看清阿硕抱着的是一座送子观音像时,衣袖内的手狠狠地攒住了绢帕,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捋了捋盘扣上的流苏,向旁边的丫鬟笑道:“方才像是我眼花了,竟然将阿硕姑娘看成大公子身边儿那个会摔跤的西域人了。”阿硕在哄笑声中,也笑道:“姨娘好眼力。我家姑娘最初看上奴,也是冲着奴长相平平、体魄壮实,保后宅安宁。”落月听她暗中影射自己,却又无法指责,忍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你来何事?”阿硕抱着观音像,面上仍旧笑意盈盈,“虽说我们姑娘在大帅面前主动提出取消婚约,与大公子再无牵扯。今儿听说府中纳了新姨娘,我们姑娘还是想着诚心诚意送上贺礼,祝姨娘早日为大公子开枝散叶。若姨娘瞧不上我们姑娘的贺礼,这便告退。”说着转身示意招娣回去。落月看着送子观音像心中一动,推了推香兰,努了努嘴,只不咸不淡说了句,“谢过表姑娘。”便径直进了屋。香兰恨她一副明明打不过还死要面子的嘴脸,感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追上阿硕,笑道:“别火气那么大嘛。真没见过送贺礼还说话带刀子的,这是知晓阿硕姑娘直脾气,若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表姑娘授意的呐。”示意身侧的小丫头接过送子观音像。许招娣转身冲着她骂道:“还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只见人家黑。咱虽没有姨娘身边的人一百只麻雀炒一锅,全是嘴的,但也得说说理。咱们带着礼上门,被冷嘲热讽还不能辩解了?在我们姑娘面前,也没这般羞辱人的。”“你是哪来的臭丫头片子,胆敢在大公子院里说嘴!”香兰追着阿硕许招娣的背影骂道。阿硕紧握着许招娣的手,回头给了她一个你不配知道的眼神,两个人扬长而去。落月刻意命人将这座送子观音像放在正堂显眼的地方,到了晚上终于盼来了回府的阎少康。她亲自接过香兰递过去的热棉巾,不动声色地往她面前一站,彻底挡住了阎少康的视线,笑道:“今儿收拾了一整日,这院子里才清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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