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马车还未停稳,就见掌柜的亲自掀开帘子,一张佛爷似的圆脸,笑得时候五官都挤在了一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林老爷盼来啦。”陆南星收起扇子,摆出了架子,只“唔”了声,“贵处可将包厢布置好了?”踩着小厮下了马车,凭借记忆,走起了官步。掌柜见他还未买到候补就一副官派,心中嘲笑他过会子等着被宰,面上仍旧恭谨回道:“小人不敢怠慢,早就命人将天地一家春布置妥当。”陆南星心中更加笃定这间酒楼是花不只的名下,顺水推舟道:“可有好酒招待贵客?”撩袍迈入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大厅,迎面一股脂粉香气混合着檀香迎面扑来。酒楼内的摆设中西合璧,待上到二楼瞬间隐秘起来,走廊正中间还挂了幅夷人时兴的油画,上面是一名只裹了一层白纱的金发女子。陆南星见余光瞧见身侧的白束和贺云纷纷扭头躲避,心中好笑,咳嗽一声,夸奖道:“这画怕是夷人所做,颇有味道,老板眼光独到。”掌柜见他眼界不俗,心中渐渐不敢怠慢,亲自拉开最后一间的直菱门,笑道:“林老爷不愧出自百年世家,见多识广。”将人让进屋内后,又亲自指着茶荷内的大红袍说道,“小的见林老爷大方痛快,将轻易不舍得品鉴的体己茶拿出来,您尝尝口味可还使得。”陆南星微微抬手,贺云便将早已备好的钱袋交给了掌柜,“我们老爷也喜欢与爽快的人打交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掌柜帮忙甄选花府大人的喜好,感激不尽。”掌柜笑嘻嘻地接过,连声道谢,“好说,今晚小人亲自伺候酒局,林老爷放心。”陆南星趁势问道:“助兴……”掌柜立刻会意,拍了拍手,只见隐藏的山水画木门逐渐拉开,有几名身着和服的妙龄女子跪坐着微微弯腰行礼,cao着生疏的口音说道:“奴给老爷请安。”“倭国女子?”“正是。”掌柜低声说了句,“尚未□□,花府大人好这口。”陆南星掩下心中的厌恶,挥了挥手,随后阖目靠在椅中,“我闭目养神会子,待花府大人到了,即刻通知。”掌柜见他对这几位女伶毫无兴趣,只得命她们将门再次拉上,退了出去。贺云与白束对视了眼,对即将到来的酒局很是担忧。若有女子近身,那岂不是会暴露陆南星的女子之身。虽说她从来都是穿着高领的衣衫,试图遮住喉结部位。陆南星却一副悠哉地模样,“白先生,今儿是否累着你了?”白束见她暗中使了个眼色,便明白这没来由的问话和……暧昧不清的口吻是何意。他强压心中的紧张,语气充满了克制之下的欢喜,“东翁过虑了,白某只要跟着东翁便不觉得累。”
陆南星看了山水木门一眼,将手缓缓放在白束修长的手指上,感受到他猛然一颤,与他复杂的目光对视,笑道:“为了你,我就算散尽家财,也要谋个一官半职。”贺云惊恐地看着相对而坐,饮茶的两个人,下意识摸身上的小本本,这才发现更换了衣裳后竟然忘带了。这这这……到底是演戏还是假戏真做?陆南星等着从白束的目光中看到诸如, 恶心、抗拒、惊愕等平日里根本无法见到的表情,谁知,竟然见他目光恍惚游离, 又隐忍地看向别处……好没意思。此处必然暗中被人监视, 她无聊的四处看看,示意贺云把掌柜唤来,直言不讳地问道:“你这儿可有伶倌?没伺候过人的最佳。”掌柜听后偷摸看了脸色阴沉的白束一眼, 笑嘻嘻地说:“咱们小店, 只要客官想要,无不满足。不知您要倭国还是夷人, 亦或是咱南边的白净秀气的?”陆南星也看了白束一眼, 摆摆手, “你想多了,本老爷不喜女人斟酒伺候, 只唤南边的来便可。”故意向对方泄露短处, 也是麻痹对方的一种手段。掌柜连声应后, 片刻后果然带来了四五名长相俊俏的男孩子。陆南星挑了两个面容青涩的留下, 却并不让他们近身伺候,省去了女子侍候时动手动脚暴露了。又等了半个时辰,管家才姗姗来迟。侍立在陆南星身后的贺云, 悄然打量着这位衣着并不张扬, 却吃的脑满肠肥的管家,听着他与‘自家老爷’自来熟般地寒暄, “哎呀林老弟, 你太客气了, 这般破费宴请,若让老爷知晓, 某这差事也不要办了。”陆南星暗自嘲讽,戏真足。她也铆足了劲,笑着将人往里让,“哪里哪里,大人百忙中前来,学生花上多少银子都值得。您请上座。”管家话虽谦逊,行动却彰显着优越感,径直落座后言道:“林老爷如此大手笔将某请来,不知有何贵干呐?”陆南星拱手道:“学生家中有些余钱,想着走通大人这条门路,捐个一官半职,为大人排忧解难,顺便光宗耀祖。”管家见他说话颇为上道,却不再继续往下说正事了,就着掌柜亲自送来了好酒,又说了好些品酒的事。陆南星心道,平日里宫中宴饮,她虽未都尝过,却也见识不少。再加上入宫前随小舅舅出入十三行,对他提到的皮毛微微笑着倾听,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迎合着,只一盏盏的酒敬着,趁机问道:“大人,近期的缺听说好些的都被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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