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只是笑,却不想欺骗她,“如此,咱俩又扯平了。”看着她低头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听着像是计算造个船厂需要多少银两……却怎样都看不够,这种奇异的感觉令他感到陌生又兴奋。自十五岁开始接触海盗营生至今,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也逐渐与福泉二州从事走私的富商家族来往密切,也不乏见过大场面的女子。甚至倭国女子,也有过接触,但都未“林阿猫”给他的印象深刻。不知为何,看着她再想起马力麻,以往积攒的怒气早就化于无形。他甚至觉得未来无论做些什么,都有了陌生的期盼……陆南星算好后,抬头发见他垂眸嘴角漾着笑意,异常的安静,反倒有些不适应,没话找话问道:“你上次说的鱼皮,是能吃么?”元诩卖了个官司, “受阿娘所托,无法提前告知。”他转头看到车窗外,指着海岸边上停放的平头船, “朝廷花了银子, 强制改船,怕不是为了禁止渔民私卖商货,而是为了出不了海, 逼其另谋生路罢。”陆南星也看向外头, “你说的没错,死几个人换来地区的稳定, 多么划算。若将这些船, 改回海船, 浪费的木料能有几成?”元诩不敢相信地问她,“若你同意改回海船, 银子的问题我来出。只是, 花不只那边你如何交代?”“嚯, 元老板果然财大气粗。”陆南星无法告知他自己的计划, 只道:“兴建船厂的人力,还需要沿海各村出人,权当除了工钱之外, 另外感谢的礼物罢。”元诩还要说话, 就听到驾车的亲兵问道:“元老板,进村后如何走?”陆南星抢先说道:“村落里怕是路窄, 咱们还是下车步行罢, 免得惊扰了别人。”事实上, 她是想看看潮水村百姓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一路闻着各家晾晒的鱼干味道, 打量着篱笆内兴建的木制房屋,虽说比不上前世沿海居住渔民的砖瓦房,却也比宁州城外的村落好上许多。“平头船无法去远处,为何家家户户都有鱼干晾晒?”陆南星思考着问道。元诩傲然自得地说了句,“我送的。”当初他们母子走投无路,被潮水村的渔民们收留。男人们负责将破落房屋修缮得能住人;女人们从各家拿来不用的被褥和家具;阿娘和他就在这个小村子里住了下来。如此大恩,在朝廷强制改装船只之时,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犹如家人的渔民们活活饿死。
海盗的营生之所以能干的风生水起,也和他心里无时无刻背着全村老小性命有关。若不是他尚背负无法释怀的仇恨,真想守着阿娘和心爱之人,在这处人民淳朴生活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生活一辈子。陆南星见路过的百姓主动亲切地和他打着招呼,便知,他是那种有口饭吃,绝对不会让邻居饿着的人。还未走到家门口,元诩就看到邻居的张大娘和李婶子在帮着母亲切鱼摘菜,一片欢声笑语。自家小厨房的烟囱冒着炊烟,他身边的女子顺手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粉花在鼻间嗅着,一切都是梦里都不敢想的美好画面。“阿菟回来了。”两位婶娘急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忙不迭地迎了出来。陆南星憋住笑,“阿菟,大虫的意思么?”元诩迎上她戏谑的目光,用力在其额头上弹了下,“不许嘲笑,林阿猫!”冷不防眼前飞来一朵花,他微微后仰,双手利索地接住,挑眉谢道:“多谢姑娘相赠。”“阿菟,这位就是元阿姐说的姑娘?”李婶子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在村子里从不和小女娘一起玩。自从他主动带领村子里的壮丁干起了营生,也有很多四里八亲的想把自家姑娘说给他,但他从来不见。以至于邻里之间唠家常时,总有人说阿菟去了很多地界,见到了很多大家闺秀,哪里还瞧得上村子里的女娘。今日得见他身边这位身着男装的高挑女娘,通身的气派自然不能与家门口的小娘子相提并论。两个人都替元母感到欣慰和欢喜。陆南星见两位大娘的目光像粘在了她身上,心里只觉得好笑,却也知晓,村子里的人淳朴,不懂那些弯弯绕的礼数,直来直去省了很多麻烦和口舌。元诩大大方方地先为陆南星介绍了长辈,随后说道:“这位是林姑娘,林老爷的妹子。这两日林老爷的身子骨不太硬朗,特意交代林姑娘多走访民生,瞧瞧百姓们吃住如何。”刻意忽略身旁犹如刀锋的目光。陆南星只得福了福身,“劳烦各位。”李婶子唬了一跳,“是新来的林大人家眷?俺们只听说这位官老爷是个体恤百姓的,还说要把平头船改回来。这如今见了林姑娘,更加相信传言是真。日后出海有望了!”元诩被陆南星拽着袖子拉到院角,心道完了完了,听她低声质问,“合着你这是先斩后奏?!”赶忙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掐指一算,你定然得问改回来需要花费多少物料。这我哪里懂,只好先了解。呃这一了解,他们就以为官府同意改回来……要说这也不完全赖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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