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逐渐被黄土掩盖的棺木,他痛彻心扉地喊了声:“二弟!”流着泪伸着手臂膝行两步,想再去摸摸那具棺木。贺云哭着拦着他,“大哥,大哥,你只有好好保重身子,实现咱们兄弟的愿望,才能告慰二哥的在天之灵。”在一众的兄弟中,将双手抓着泥土不松手的萧祈安硬生生抬离了墓地。剩下的人,在陆南星的主持下,陪着樊青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当晚,坚持住在小屋里的萧祈安从炕上苏醒,入目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他哑声问道:“二弟……”陆南星小心地扶他坐起身,说出他的担忧,“你放心,樊二哥妥善下葬了。萧世伯与伯母的墓地未敢动,等着你亲自去悼念。”“我想去看看他们。”萧祈安顺手握住,托着他手臂的那只纤纤玉手。陆南星说好, 故作去拿架子上搭着的披风,悄然挣脱开被握住的手,“小七刚睡着不久, 这孩子下午亲自动手将世伯他们的墓地全部打扫干净, 所有墓碑都擦拭了一遍。”萧祈安看着躺在罗汉床上睡的正香的孩童“嗯”了声,想起了他这么大时,家中虽穷, 却父母恩爱兄弟们感情深厚。每到这个时节就会将小饭桌搬到院子里, 虽说每餐皆是粗茶淡饭,却有亲人陪伴。如今八口人只剩下他和小七, 看着夜色中的五座墓碑, 冰冷地矗立在他眼前, 很难接受这里面埋葬的是他沉默寡言,却把打来的野味留给孩子们的父亲;整日笑呵呵从来不肯打他们一下的母亲;老实的只会埋头耕作的大哥和爱说话爱逗大哥脸红的大嫂, 还有从小就喜欢做家具的二哥, 以及成亲时只见过一面的二嫂。他噗通一声跪在父母的合葬墓前, 郑重地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身后的陆南星赶紧也跟着跪下, 也随着磕了头,听到他沉闷地嗓音说了句,“儿子来晚了。”便没有了下句。还记得樊青曾提过, 他被虏去漠北的转日萧家村被屠。也许在漠北被折磨的五年里, 支撑他每日活下去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与父母兄长团聚。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回乡拜祭, 怕是无颜正视血仇未报的亲人。倏然间她的衣袖被拽了拽, “你也说两句罢。”
“我?”陆南星看着前面跪着的背影, 心下犯了难。方才她走神了,仿佛他就说了那一句话。这会子让她一个外人说什么……她清了清嗓子, “晚辈名叫陆南星,与大帅相识于微末之时。”想到萧世伯可能听不懂这么文绉绉的词,又改为,“因不打不相识结成盟友,一路见证了他为了百姓们浴血奋战,从无名小兵成为了统兵一方的主帅。世伯伯母你们放心,大帅他从未因手握重兵盘踞江南,而忘记他是萧家村走出来的孩子。他从不饮酒作乐,时刻谨记您的教诲不忘萧家门风……”萧祈安听得嘴角一抽,刚要抬手制止,就听她说道:“属下也会一如既往地追随大帅推翻蛮夷皇帝,将他们赶回塞外。届时协助大帅广纳天下知书达理的贤惠女子,为萧家开枝散叶。并且属下会尽心尽力照顾七哥,请世伯伯母放心。”陆南星正得意她这番陈词滴水不漏,恭敬磕了一个头后抬起头,发现原跪在前面的萧祈安竟然不见了??她目光四处睃巡,这才发现他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这什么人,我拍马屁没拍错啊,处处说的都是家中长辈爱听的言辞。随后几日,萧祈安白日里躲在小屋内写写画画,到了黄昏后独自拿着一壶酒坐在樊青墓前,一待至少个把时辰以上。陆南星见状颇有眼色地拉着小七躲得远些,见医官接过了她熬药的差事,也乐得交给他们去做。每日带着小七在村子里顺便将陆续回来村民的户籍统计了。如今萧祈安是远近村子里百姓心中天神一般的存在。当初曾因他将牛吃了而暴打一顿的地主,自从听闻他统帅一方后就举家搬去了江北,留下一大片宅子被陆南星看上了。与村中族长等人商讨后,决定将这片空宅子设为学堂,若那家人过两年回来,再折价支付他相应的银两。自从得知萧家村设立了学堂,四邻八村的人们竞相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报名,还有父子两个直接前来投军,每日热闹非凡。陆南星身边更是日日都挤满了人。各家百姓虽说都与萧祈安有着不远不近的亲戚身份,却不敢往他身边凑。只得将自家做的饼,甚至自家杀鸡宰牛的炖的肉送到她面前,不为别的,只为能保护他们不在逃亡。陆南星自然体谅他们的心情,劝道:“饼和现成的青菜我都替大帅笑纳了,这杀鸡宰牛万万不可。耕牛还要用来开垦荒地,怕是各位叔叔婶子们将重新分配的荒地种上了种子,来年有个好收成,才能让大帅更加欢喜。”接过这些饼子和烧鸡牛肉,大大满足了护卫队的口腹之欲。直到陆南星说了那些话,临行前各村这才归于正常,只是自发地在官道上恭送萧祈安一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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