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子,又有几人”刘季似乎仍在做出最后的补救,仍在想要将吕雉说服。并非是有意要将那翅膀折断,而是是什么呢?这同刘季自身的利益相违背。即便刘季已经放弃了某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及野望。只是很显然,吕雉并不会因刘季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不仅不会改变,还将刘季的话语打断,仿佛是带着几分讥笑与嘲弄道:“你莫不是怕了吧,刘季?”“害怕我翻身,做出较之以你更大的成就?”“害怕被自己的妻子打败?”吕雉似是在刻意激怒刘季,而恰如同吕雉搜想的那般,刘季确实是被其所激怒。再维持不住那看似是有礼的神情与面色。“乃翁”仿佛是咒骂的话语堵在喉头,几乎便要脱口而出。然而便在将要出口的那瞬间,刘季却又笑出声来。抚掌而叹,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然而自始至终,吕雉不过是静静地看着刘季,仿佛是在看着一场场闹剧而已。于是刘季缓缓将那笑意收敛,似乎是极具威胁与压迫道:“你可想好?世道艰难,你一个女子”“不,这世道已经被改变了,不是吗?要不然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你又如何会放弃?”吕雉摇头,目光清凌凌的,仿佛是天际那再是清冷不过的月光一般看透到刘季的眼里。于是刘季无言。短暂的沉默之后轻笑,做了一副无赖状态道:“该提醒的乃翁都已经提醒,不过你确定,你可以过得了你的父亲、我的老丈人那一关?”于是吕雉同样是无言,目光与思绪飘远,仿佛是回到了那久远的记忆当中。女子的地位其实并没有那般低下,甚少没有后人想象中的那般低下。女子建功立业的事情,同样是有的。秦国曾经的那位宣太后就不必说,便是在刘邦立国之后,亦有女子许负因相面之术而封侯。甚至于在后人看来似乎极是苛刻的秦法至少在始皇帝时期,或许是因为某种堪称是原生家庭的影响,又或许是那诸多种种的原因,秦法中对于女子有孩童同样有着相关的保护。
当然,这并不代表整个社会便偏向了女子,更不代表女子如同男子一般,拥有更多的机会。至少在吕雉所经受到的教育里,在她所遇到的绝大多数事件与人群中,还是以男子为尊。甚至于吕雉自身,于一双儿女之间如果硬要做出选择的话,那么她所偏向的至少在前世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吕雉能且只能偏向于刘盈。恰如同那老丈所言一般,这是她与女儿富贵所系,不容许任何闪失。当然,这是就前世而言。那条倚靠丈夫、依靠儿子依靠家族的道路吕雉已经走过,现在她想要走的,则是一条全新的、未曾有人走过的道路。以女子之身实现抱负与理想,走到台前。让天下女子知道,女子的归宿,并不仅仅是在灶台、内宅之间,更不仅仅只是有相夫教子这一条。凭什么她分明有着不逊于任何男子的聪明与才智,却只能如同货物一般被父亲拿来做为交好和投资刘季这个潜力股的手段?凭什么她分明有着不弱于任何男子的智慧和才干,却只能做为妻子、做为母亲如同烛火一般为着丈夫和儿子燃烧自己?凭什么她的付出与努力呕心沥血最后换来的仅仅只是夫妻离心母子陌路的局面?既然是如此,那么她便不要做谁的女儿,不要做谁的妻子,更不要做谁的母亲。她是她,她仅仅只是她。相较于那大婶鼓动的种种而言,吕雉显然更有野心与决断。于是刘季吊儿郎当的摆了摆手,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只道是他的行程已经决定,并不会因此更改。吕雉要和离也好,想要继续过下去也罢,都随她的意,他并不关心。至于庶长子刘肥以及他同吕雉之间生下的那一双儿女,吕雉若是愿意管便管,若是不愿意,他亦没有更好的办法。左右几个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们老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自己偷鸡摸狗找口饭吃。没道理老子可以,做儿女的便不行。还有吕雉娘家人、特别是吕雉父亲那边,他可不会去说明。端的是一副占便宜没够且不负责任的无赖模样。甚至于吕雉清楚,以刘季的性子,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但吕雉却是长舒一口气,仿佛是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然后等到第二日刘季离去,吕雉想要外出想要做出安排之时,便对上了女儿鲁元及儿子刘盈那闪动着泪光的眼。“阿娘可是要抛弃我们,离开我们?”自幼便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并不能很好的理会父母之间的机锋,只是“阿娘昨日夜里同阿父之间的言语,我们听到了。”吕雉那仿佛是极平静的目光之下,鲁元低下了头,刘盈则抬起了眼,唇角嗫嚅着做出补充。“您您是不要我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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